“原本一直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王妃端坐在王爷身旁,见他始终不做声响,时不时便要念叨这一句。而柒舞看着此刻心有重忧的王爷,虽然脸上无动于衷,却好像始终在听隔壁屋子的动静。
突然窗外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想必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三夫人那儿还是没半点儿进展,外头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打在廊下石阶上,发出阵阵恼人的声响。
王妃本就体弱一些,刚喝了不少柒舞泡来的安神茶,这时候眼皮一个劲儿往下沉,一不留神就打起了瞌睡。余光中看见她的头一沉一浮已是由不得她控制,赵王便道:“你身子最近也不好,先回去睡吧。”王妃睁开眼来,蹙眉道:“王爷…臣妾放心不下妹妹。”
“事情已成定局,你在此苦候也是无用了,赶紧回乐成阁吧。瑾瑜失子之事,你明日入宫去亲自与母后禀明,只是她凤体违和,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
“臣妾知道了。那么臣妾先回去了,王爷也早些歇息吧,这里有吕太医他们照看着,定能保住妹妹平安的。”
赵王也颇感疲累,只抬了抬手,让她退下。
柒舞看着赵王眼眶渐红,想着若安神茶有效,能让赵王早些安睡也是好的,至少睡着的时候,心里就没有那么痛了。她走上前去,提了茶壶又为他添上热茶,这白玉茶壶光泽细润,触手生凉,这头茶壶还未搁下,那头传来一声尖叫——“啊——啊!”一声紧接着一声,柒舞听了心惊,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欲出门去瞧瞧,未想到赵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比那白玉茶壶更凉的便是他此时掌心的温度。王爷将她拉到面前,柒舞心内极为忐忑,正欲挣扎,却看见他两行清泪已落下,柒舞伸出手去,试探着碰触他的肩膀,感觉到他啜泣得厉害,遂来回摩挲着他的肩头以示安慰,而这位平日一向处事从容,风度不凡的赵王爷,正轻轻地埋在柒舞的怀里哭泣,天地之间,茕茕孑立,好似此刻只有柒舞明白他的伤心……方才他与宁王对饮笑谈之声仿佛犹在耳畔,而世事翻覆往往来得太快了。
可是三夫人凄厉的叫声还在继续,柒舞见赵王略有好转,便立刻离了他身畔,走到了门外,岂知她一眼便瞧见敏敏蜷缩着身子,躲在三夫人寝室门前的墙角根,柒舞赶忙来到她身旁,小声问:“你怎么蹲在这儿呀?外头雨大,你小心别淋着。”“她流了好多血……”庭院里的灯光照在敏敏脸上,泪光闪烁在眼中,可想而知她见到了何等糟糕的场面,“侍婢们给她擦洗…都不知换了几盆水了,吕太医拼命按着她人中不让她昏睡过去,可是……”
“啊——”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闪电如盘旋在黑夜中的银蛇般忽闪过眼前,柒舞忍住心里的惊惶,将敏敏扶起身:“你既然怕血,又何必逞强非要跑在前头呢?这样,你去侧厅伺候王爷,我进去帮手。”
“柒舞…”敏敏拉住她的胳膊,眼中有无尽的疑惑,“你说…你说刚才我们吃的那些菜肴里,会不会就有伤了三夫人身子的东西?”柒舞摇了摇头,不敢去想,想想便是后怕,明明用银针验过的东西,怎得会成了那立竿见影的落胎药?柒舞长叹一声,镇静道:“什么也别想,等大夫有空了必会给王爷一个解释的,你赶紧先进去吧,我待会进去叫李然也到侧厅去,这种场面,他不适合呆着。”“叫他先回内苑守着吧,空着内苑也不好。”见柒舞应了一声,敏敏整顿好了衣裳,这就去伺候在王爷门前。
柒舞长舒一口气,打开房门进了去。果真李然站在窗台前一愣一愣的手足无措,柒舞立刻将他叫了出去,之后她才来到床榻前。
眼前的景象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两位大夫十指上皆沾了污血,再往里头看,三夫人微睁着双目,眼角淌着两行泪,一头散发被汗水浸湿,两腿撑起拼命用力,脚趾头上殷红的鲜血还未干透,趾尖因使劲抵住床榻而发白,外衣和鞋袜四散在地上都未曾有侍婢得闲去收拾,而那盘烤鸭还摆在桌上。
柒舞开了一扇窗户,让大家都能透口气,又叫子清和良娣再去烧热水来,只听得三夫人一声惨叫,狠狠地抓住柳大夫的手臂,强忍着疼痛道:“叫…叫王爷来!叫王爷来!”柳大夫不急着回绝了她:“夫人您别急,这番情景不能让王爷看见,您只有再忍忍、再使劲,等度过了这趟难关,很快就能见到王爷了!”林芳已哭成了泪人儿,她紧握着三夫人的手,急切地喊道:“主子,你用力!你不能睡啊……”
这时许爷在门前收了伞,端着碗刚熬好的药进来,林芳见状,立即端到三夫人嘴边一勺一勺喂下去。许爷在旁看着,也是连连摇头,柒舞上前问道:“夫人想见王爷,为何大家都不肯?”
“王爷何等尊贵?怎么能看到这样的场面?若是传到宫里去,咱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