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间歇性地焦虑,每当从现实生活中得到的讯息与记忆中书本上学到的历史相互印证之时。
不知道自己改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然而在焦虑之后,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然后日子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混喝等死——这话从哪里听来的来着?算了不重要。只是向晚晚想,她是不能也不敢相信那么多了。
历史的成王败寇足以颠倒这个世间的黑白,何况政治上的条条框框远远不如数学书上学过的二分法一样的黑白分明。胜利者写的历史书,可信度也就那样吧。
比如说,在秃子家看来的八年抗战,在兔子家就是十二年抗战。琼瑶阿姨是台湾人,站在她的立场上,借何书桓之口说出来的台词便是“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而这台词是这样的深入人心,让一记多年的向晚晚在考研突击上政治课的时候被近代史的老师更正说,共、产、党的抗日活动要早一些,所以我们应该说是十二年抗战。
那时候向晚晚想,谁管这些?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家都是中国人,斤斤计较这么多有意思么?近代史就是这么没意思,不过这区区几百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却偏偏事无巨细都要说个清楚,所占历史课本的篇幅就如此卷帙浩大,竟然能够和中华上下五千年那么长时间的历史打了个旗鼓相当。而相较而言,中国古代史多么有意思呀?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比那看着揪心的近代史要激荡人心?可偏偏考研只考现代史,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那时候向晚晚并不知道,她迟早有一天是要为自己藐视历史课的行为而付出代价的……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向晚晚一边高呼着“来了来了”,然后将那点不在眼前的烦扰迅速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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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约翰读书的时候,石蕊姑娘觉得,她的生活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从她这个时候开始,女孩子可以不用裹小脚,可以出门交游,可以读书写字——这恐怕是古时候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从来未曾预料的新世界的景象。她可以出门,上课,读书看报,去参观各种名家名作的展览……许许多多未知的大门向她展开,世界远远不只是她现在所了解的这些部分。她可以心游万仞,神交古人。
而从教学处转回到校舍之后,则是一个衣食住行身活起居与人共处的,现实世界。
石蕊姑娘想起她新搬到校舍不久,同房的一位法学院的同学便神神秘秘地盛情邀请她晚饭后去同学们组织的“读书会”。
那时候她想,去吧,去读些新书多好,或许还可以寻找到一些同好,交换一下彼此读书的书单?于是石蕊姑娘便欣然而往,至于那一点小小小小的疑惑,便被她抛之脑后。
在会的同学有三十多人,男生多于女生——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原本学校里的男生就多于女生。那天在会的同学主要讨论的便是俄国作家高尔基的《母亲》,这本书石蕊姑娘以前曾经读过,当时读过之后,也是很受感动,于是便静静地听着。
书只有几本,由大家交互着传着轮流看,下一次指定的书籍是萧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这种类似的读书会石蕊姑娘跟着那位姓吕的法学院舍友去了三次,每一次,会场的讨论都非常激烈,充满了政治控诉,有时候动情起来,甚至会一起唱一些俄国民谣和《东方红》之类的歌。
在这之前,石蕊姑娘其实很少参加这么多人的集体活动,更是从未听说过有读书会这样的集会。这样的新鲜事,她回家之后很是兴奋地向自家哥哥石磊详详细细地说起。
石磊听了她的话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石蕊姑娘兴奋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道:“这样的集会,人多事杂,何况看书是很私人的事情,这样的读书会去过几次体验体验就好,我觉得挺麻烦的,不去也罢。”
石蕊姑娘只是胡乱地点头,并没有能听出石磊的言外之意。
如今全民抗倭,国共合作,所有社团都公开活动,而各大学校所谓的“读书会”,其实是党派吸收知识分子的外围组织。石磊觉得自家妹妹这些年来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思想脱线而性格单纯。更何况私心里来说,石磊也并不希望自己宝贝的妹妹卷入复杂的政治之中。
这世上很多事情,往往很难说什么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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