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拍了拍他的手,道:“堂堂男子汉,哭什么?以前在船坊挨棍子的时候,也没看见你哭。”
发一鼻子算得厉害,嘴里只说了个“爹”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其余人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发一他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强笑道:“我忽然像到一个主意,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分开逃跑,这样,我们成功的机会就大一些。”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番,道:“本是想我们能一起去到大唐过我们想要的生活的,看来这个愿望,只怕要落空了。”
大家当然知道发一爹的意思。
发一坚定道:“不,爹,我们绝不分开,我刚才说了,我们要死一起死。”
石头和李状过来握住发一的手,道:“对,要死一起死,我们绝不分开。”
飞雪小姐走过来看着四人,虽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的目光,她的神态,已经在告诉大家她对于死亡的无畏和凌然!
她势必会和大家一起共存亡!
发一爹惨然一笑,悲恸的血泪此刻滚烫如沸,道:“糊涂!”
他强忍着喉咙涌动的鲜血道:“我糊涂了一辈子不够,难道你们还要跟着我糊涂下去吗?”
“就算我们全部都死了,难道那些海贼会因为我们的共同赴死,而悲恸,伤心?”他布满角纹的眼此时竟闪烁着炽热的光辉,道:“只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才会因为我们的离去而伤心,悲痛,而海贼,则只会嘲笑我们的愚蠢。”
说道此处,他从未灼热的目光竟变得坚定而富有活力:“我问你们,若是你们都死了,谁来为惨死的同胞们报仇,谁来为逝去的家人们雪恨?逍遥法外的海贼依然逍遥法外,而失去亲人的苦难民众则会更加因为你们的感情用事而悲痛!”
发一爹的嘴唇发着抖,这样的话,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说起,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这一次他算是看清楚了,就算他兢兢业业在船坊做事一辈子,只要海贼一夕前来,整个卫县的光辉和繁荣,还不是被洗劫一空吗?
发一爹叹了口气,喃喃道:“其实你知道,自从你母亲被海贼掳去,我的心也就死了,这么久以来,是我对不住你,爹也不奢望你的原谅,只求你这最后一次,不要违背爹的心愿。”说罢,发一爹竟撑着最后一口气,发足向一处山路奔去。
他一边奔走,一边用双手拍打两侧的灌木。
发一热泪盈眶,悲痛不止,道:“爹,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以来没有理解您。”说着发足追了上去。
他一直以为他这个爹只会醉酒做事,谁曾想他心中竟藏有这么多的悲伤。
石头和李状哭喊着抱住了发一,三人齐双双望着老爹奔走的方向,老爹竟然一次也没有回头。
巍然奔向那于黑夜之中,向他敞开着的死亡之路。
飞雪亦泣不成声。
忽听得远处杨九堡嘹亮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他们在那里,给我射!”
说罢,十几支冷箭如飞蝗一样扑向远处的山道。
发一只觉得心猛的一痛,然后天和地都失去了色彩。
他知道,那个他讨厌的整日酗酒的男人,已经和母亲一样,永远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