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垂珠凤冠亦被小心摘取,如鸦羽的云鬓青丝在侍发女史的灵巧手中被一层层叠做明环高髻。
龙凤红烛点燃,闪耀光芒映在鸾镜里,倒映出端坐喜床榻沿上,身着金丝绣鸾皇后吉服的宫装丽人。
自晨间醒转起梳妆,到如今册封礼成,在一刻不曾松闲地支持了近八个时辰后,舒窈终于可以稍稍松缓一口气了。
现在的赵祯应该还在前朝。天子成婚,自然不会有臣下让赵祯敬酒之说,更不会有近支族亲敢来闹洞房。不过,天子成婚,家礼亦是国礼。摆开宴席招待百官诸使以及皇后族人却是必不可少。
赵祯身为君父,又是新人,于情于理,都是要领过第一杯喜酒才能退席归来。
舒窈转了转头,打量向不远处食案上一盘盘红枣、莲子,又看看自己所坐喜床其上铺陈的精绣“麒麟送子”图案衾被。
想到等他回来时,两人要面对的事,舒窈心头不由一阵慌乱。
成婚前,在家中她已经被教授过夫妻房中事。和寻常闺秀遮遮掩掩不同,舒窈在听闻阅看这些东西,倒并不觉得自己生出了多少羞怯之心。甚至拜她风流九哥所赐,对于避火图□□之类的东西,她知道的可能远比她母亲教授的还要更繁多,更详尽些。
然而这些繁杂的认识并不能纾解她心中紧绷的琴弦,只要一想到不久后,要与她赤诚相见的是刚才在大庆殿中,握着她手掌,暗暗给她支撑的那人,舒窈耳际就止不住的发热发烫。
想来,不管是性情多么率真豪放的女子,一旦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恐怕都会有局促拘谨时候。
在大庆殿中,赵祯衣冠堂皇,帝相庄严。她犹自记得听诏之前,他肃然南面,她北向而立。两人相隔整个大殿,遥遥相对一霎,目光碰触,他看她的柔软让她瞬时恍惚,连镇日来的疲惫困乏都悉数忘却。
可他依旧能够一眼堪破。在后来他与她携手受拜时,他借着冕服宽大的缘袖,不着痕迹地扶上她的手肘,尽可能多的分担着她的负累。
其实,他与她一样,也是自晨起以来一刻未曾停歇,他之乏累未必比她稀少。
舒窈微垂着头,手指绞扣在膝间衣料处,目光轻闪,呼吸深促。
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继而殿外宫人响起一阵叩拜问礼之声。
舒窈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珠帘一晃,已换上一身天子喜服的赵祯便现身在她眼前。
“阿瑶。”
赵祯立在原地,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喜床前,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拥带入怀中,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角,声音畅然地悠悠感慨道,“终于盼到把你娶到手的这一天了,我等的可当真不容易。”
舒窈听罢,埋在他胸口的脸上泛起薄红。眼睛却是抬望向赵祯,略带疑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已领过宴了?”
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就已经提前回来了。
赵祯将下颌抵在她发顶温柔地摩挲了两下,一手环抱着她肩膀,一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听说新嫁娘出嫁之日不食。我这么匆匆过来,自然是怕新娶的皇后挨了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