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对这位陷自己于水火的赵真娘,她心里闷了一肚子的气恼,却也不敢表露分毫。若不是她,便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场劫难。
“免礼。”赵真娘亲切地笑着,在宫里几年,连那笑容也比过去端庄高贵了几分。老皇帝臃肿肥胖的脸颊对比着赵真娘年轻俊俏的容颜,想起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景象,慕容雪心里一片恶寒。
老皇帝道:“听淑妃说,你以前说话不是如此?”
慕容雪简直对这位邻居大姐更加无语了,能不能不要恩将仇报啊,当年赵家贫困,真娘病重无钱医治,是慕容麟分文不取医好了她的病。做人怎么能这样不厚道呢?
“回皇上,民女今年春天生了一场重病,嗓子便坏了。就在离家进京那日,又病了一回,因为怕耽误进京,休养了两日便赶紧上路。路上这些时日,也一直病着,嗓子便成了这样。有污圣听,请皇上恕罪。”这一番说辞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路上的假装生病也就是为了今日的铺垫。为了突出自己的破锣嗓子,慕容雪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更粗,还说了长长的一大串话,于是,她很欣慰地看着老皇帝皱着眉头,一副不堪忍受折磨的痛苦样子。
赵真娘道:“皇上,依臣妾看,不如让太医来给她瞧瞧,若是能瞧得好就留下来。慕容妹妹的容貌可是万一挑一,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
慕容雪心跳简直快要停了,恨不得上前捂住淑妃娘娘的那张樱桃小嘴。
皇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就依淑妃所说。”
反正宫里多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如今赵真娘在他心里头最为倚重,因为整整三十年,后宫唯有她诞下了一位公主。
“皇上,臣妾和慕容妹妹以前是邻居,她父亲还曾救过臣妾的性命,臣妾和她多年未见,想和她叙叙旧。”
“嗯,去吧。”
跪安之后,一出御书房,赵真娘便拉住了慕容雪的手,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喜滋滋道:“阿雪你真是越长越美了。”
慕容雪心里气得磨牙,却还不得不挤出一丝干笑。“娘娘才是越来越美了。”
“当年慕容大夫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本宫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才大力向皇上举荐妹妹进宫。”
你这是报恩啊,还是报仇啊。慕容雪心里简直抓狂。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这嗓子是好不了了,求娘娘让我出宫吧。”
“太医院里的都是御医国手,或许能医治好妹妹的嗓子。妹妹只管住在宫里,有本宫在,妹妹不必担心。”
慕容雪急得百爪挠心,但对着赵真娘却不能说实话,还只能违心地感谢她。心里呕出的血都快把自己呛死了。
赵真娘和生下来便衣食无忧的慕容雪是两个世界的人。
老皇帝在年轻的时候曾生育过两女一子,但都不幸夭折,后来数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无所出,出身低微家境贫寒的赵真娘,因为诞下文昌公主而一步登天,从一个采女一跃而为淑妃,一时权倾后宫。对她来说,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住着华宇广厦,嫁给当今世上至高无上的男人,这便是人间富贵荣华的极致,全天下女人都求之不得的洪福。
想起当年,如不是慕容麟救了自己一命,何来今日洪福,于是饮水思源,想要报答昔日恩人。当然,她也不完全只为报恩,身处后宫,她势单力薄,乔贵妃一直是她最强大的对手,她也想找个自己人联合起来对抗乔贵妃,慕容雪是她想到的最佳人选,不仅人貌美如花,而且她父亲医术高明,将来求皇帝让他进太医院,从此太医院里也有了自己人。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她才拼命地在皇帝面前推荐慕容雪,即便此刻慕容雪的嗓子坏了,她也不肯放弃。
赵真娘把慕容雪安排在了自己的嘉怡宫侧殿居住,翌日当真叫了太医院的几位资深老太医过来给慕容雪看病。
于是,喝药扎针的苦难日子开始了,双管齐下,把她医治的欲仙、欲死。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变好的趋势,比起选秀那日,沙哑的程度大大减轻。
赵真娘十分高兴,重赏了几位太医。谁都知道,眼下后宫最得宠最有前途的便是这位淑妃娘娘,几位太医在金钱名利的刺激之下,自然是更加热血激昂,豁出了全身的本领。
慕容雪惨不堪言,度日如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且老皇帝每日都要来看文昌公主,于是她每日也就不得不见到那张让她毛骨悚然的面孔。
最最让她崩溃的是,赵真娘还万方欣喜地对老皇帝说,她的嗓子已经见好。老皇帝当即便投过来一束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转了一圈。不说话的慕容雪,的的确确算是绝色,身材面孔无一不美。
慕容雪被这一注色迷迷的目光看的浑杀起鸡皮疙瘩,她当即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齁着嗓子“娇滴滴”道:“皇上,奴婢会唱江南的小曲呢。”
她正常点说话还好,这一刻意地“娇滴滴”,那沙哑的嗓子顿时如同一个剽悍的汉子拿捏着一股娘娘腔,直教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于素来对音色最为挑剔的明帝来说,这种嗓子唱江南小调简直是一种煮鹤焚琴的折磨,他露出一个恶寒的表情,不耐地摆了摆手,扭头去和赵真娘说话去了。
慕容雪暗自抹了把冷汗,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太痛不欲生了,不行,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