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雯暗自观察太后的脸色,一时也摸不准她的心思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
“要怪只怪她的母家。哀家就是要所有人知道,坤仪城还有哀家坐着呢,大邺也轮不到他沈家做主。”
沈月笙走出同福宫就见程明月迎上来道:“姐姐没事吧。”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面上的铅粉也浮起来,可知已在此等候多时。
沈月笙看着她这幅忧虑的样子心里暗自感动。
“哪里有什么事情。”
“可是……“程明月欲言又止,又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宫说吧。”
琴横早早准备好了晶莹剔透的冰碗子,程明月连吃了两碗还嚷着要。
“好了,也不怕吃坏了肚子。“沈月笙嗔怪。
“姐姐不知道这日头有多毒,我都快被晒化了,那时我的心里就全部都是冰碗子,现在姐姐还不让我吃个够~“程明月撒娇道。
“哪有你这样的痴人,何必苦苦在那毒日头下等我,今日这么一晒好歹要养两个月才能白回来。“
程明月满不在乎道:“这等小事算什么。姐姐无事就好。“
沈月笙也想到今天的事情,神情不由郁郁道:“太后仿佛不是很喜欢我,倘若这样做能让她老人家欢喜,也便罢了。“
程明月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怎么如此天真。太后为何不喜姐姐又为何纵容竺氏那样的轻狂之人?还不是因为沈大人和大王如今推行的新政损害到了太后母家的利益,近来苏氏和章氏走动甚是频繁呢。“
沈月笙恍然大悟,脸色变白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程明月不好意思道:“是我父亲信里说的,我因与姐姐交好,便让父亲对朝堂中牵扯到姐姐母家的事情也上心些。”说完又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及时了解一些事情,万一出事的话不至于手足无措。姐姐与此事上不甚上心,我就……我就想着替姐姐多着意三分。”
沈月笙蓦然听到程明月这样为她考虑,心中大为感动,紧紧地握住程明月的手。
“恕妹妹多言一句,前朝后宫自古难分,姐姐万不该将两者分得这样清。”
“月儿,大王日日面对政务已经够累了,倘若后宫也和朝堂一般的话,哪里又能给他一丝宁静呢?我虽知此事难为,可为了大王还是想勉力一试。”
程明月点头道:“月儿明白了,有月儿在,月儿会护着姐姐的。”
“傻月儿,你是妹妹,该是我护着你才对。”沈月笙清浅一笑道。
“笃笃笃”有人扣门。沈湑的目光不移手中的文书道:“进来。”
沈惜墨进来走到案前,她一言不语地站着眼睛盯着沈湑看。
沈湑的心思完全在文书上,直到看完整个文书才注意到孙女的异常遂放下文书笑着道:“孺子,你怎么来了?”
“静好有事请教祖父。”
沈湑哈哈大笑,招手道:“孺子,过来讲。”大概是年纪大了,近年来沈湑越发怜惜幼子,尤其是这个冰雪聪明的孙女。
沈惜墨走过去跪坐在沈湑膝下问道:“祖父,静好有惑不解。”
沈湑伸了个懒腰,慈祥地笑着道:“孺子说来听听。”
沈惜墨道:“哀公问于有若国家财政困难该如何去做,有若告诉哀公,国家应该从此时开始只抽取十分之一的田税。哀公很是奇怪,现在我抽十分之二的田税还不够,怎么能减少呢?。有若说,大王,如果每户百姓都富足,您怎的国家怎么会不富足呢?如果每户百姓都不富足,您怎么又会富足呢?”
沈湑听完道:“孺子,你想说什么?”
“祖父,静好前几日随兄长去了一趟郊野,一路上看到不少乞丐,父母甚至将幼子卖身为奴以换粮食,静好特意问过,沦为乞丐的人最初也不是乞丐,变卖子女也并非父母的本愿,只是他们的田赋实在沉重,尽管一年到头辛勤耕作也难以上缴天赋,不得已才沦为乞丐,变卖子女。祖父,在堂为官者不都饱读圣贤之书吗?那么,有若劝谏哀公之言为何无人告诉我们的大王?百姓这般辛苦,倘若无人来怜悯他们,他们迟早是要犯上作乱的。”
沈湑看着沈惜墨,眼中忽然闪光,像是被震撼又像是怀疑地盯着她。沈惜墨只顾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胸中困惑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忽然看到祖父这样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乱道:“祖父,我说错了吗?”
“不,不,你没有说错。”沈湑长叹了一声。
沈惜墨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着沈湑道:“祖父,你说大邺会永远太平吗?”
沈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用锐利而有些疯狂的目光审视着沈惜墨问道:“孺子,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我,祖父。是我自己说的。”沈惜墨双眼天真无邪,沈湑却敏锐地从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看到了一束奇异的光,虽然他此时并不确定这样的奇异是福是祸,却足以让他欣慰。
“哦。”
“祖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沈惜墨道。
沈湑长叹一声,拍拍沈惜墨的肩膀道:“孺子,日后你来此随侍吧,你想要的答案需你自己来找。”
在她的认知中,这间屋子是整个落梅第最神秘的地方。当他的祖父一走进这间屋子,就再也不是那个将她举过头顶逗她嬉笑,慈祥温和的老人了,他会变得严肃而冷淡。
“娘亲,祖父的书房里有什么好东西呢?怎么都不让人进去?”她曾这样问。
“祖父是怕人吵。”
“为什么?”
“因为你祖父在那间屋子里,谋的是江山,谋的是天下百姓。”
……
“祖父说的是真的吗?”沈惜墨难以置信地问道。
“自然。”沈湑笑道。
那么我以后也能谋江山,谋天下百姓了吗?沈惜墨心中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