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顺堂内,炙热的暖炉香薰缈缈。我吃力和衣坐起,将那五彩百子帐挂在玉勾上。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杨昌锐奉命端汤送药再没见过任何人进来过。两夜间,却莫名多出一个宫女和两个值守在外的带刀侍卫。我岂能不知是他的用意?那份本就悸动的心开始如水芦花般荡漾不定。
早想过要离开体顺堂,偏偏身体硬是不争气,高烧了两日脑袋昏沉酸胀,在一起身顿感摇摇欲坠弱不禁风。恰时到了杨昌锐送药的时间,他见我如此,放下药碗将我扶坐在榻上,态度一如往常的淡漠:“万岁爷为了你被老佛爷当众训斥了一番,如果你是西宫探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用调羹反复搅着那黑褐色的药汁,伴随他的用力,药汁荡了一地。
载湉之所以叫他过来侍候是因为信得过他。听他语气忿忿,我更加相信他对载湉的忠贞不二。
我说没有任何目的他断然不会相信,毕竟我是从西宫调过来的,也难怪他之前对我忌讳颇深。见我沉默,杨昌锐将药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弯腰蹲在了雕刻精细的落地花罩下:“哼,这下你称心了,万岁爷这还没亲政呢就被冠上一个‘沉湎女色’的帽子,万岁爷的清誉就这么被你给毁于一旦!以后那些大臣就更加依赖于老佛爷了,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万岁爷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说着说着,抹眼撇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见他如此,我心头大憾。随他蹲在了一起,肺腑道:“早知道是这种结局,我还不如随那些河灯飘去护城河。”心里有了一个答案,我的失足落水肯定和西宫脱不了干系。就算小德子想害我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唯一的可能就是得了慈禧的允许。
我自认为在她面前伪装的天衣无缝,就算养心殿到处都是她的耳目,我自恃谨慎她同样捏不住我有力的把柄。可那又是什么原因?
秀子!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我摇头,又立即遏制住这种想法。不可能,她没有道理这么做。不由想起她说的‘花笺费泪行’。莫非她日思夜想的人是....我不敢往下想了,确切的说我没有勇气在往下想。我无力靠在花罩上看着杨瑞孩子般的哭泣,止不住掏出绢帕替他拭了拭眼泪:“万岁爷是我在这紫禁城能待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懵懂的表情带着一丝动容,眼神在没之前偏执的敌对。
离开体顺堂也许会成为众矢之的也许会有性命之危,但是我不得不离开,载湉前景本就堪忧我不能在拖他后腿。
梳理一番我去了养心殿,他附在东暖阁的龙雕御案上正提笔写着什么,我走上前叩头跪拜。他放下墨笔快速走来扶起我,关切询问:“好些没有?”
我低头:“奴才已经痊愈了,叫圣上费心奴才实在过意不去。奴才僭越宫规还望圣上治罪。”他松开我,默了一会儿,低沉问:“为何要这样疏离朕?”
我郑重其事答:“奴才不能傅致其罪害的万岁爷在朝臣面前失了威信。”
“得了吧,你是在担心朕护不了你的周全。你都不相信朕朕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附炎趋热。”他叹息,凄然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内。
我心似刀绞,抬眼睁着水气氤氲的双眸看着他:“我相信您。如果这是老佛爷给您下的圈套呢?您这么对我岂不正合她意?她正好可以在朝臣面前揭您的短。”他目光如炬和我相视而对,无限的心痛流溢在外。
上前擦着我脸上的泪珠:“这种可能朕不是没想过,可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残害,朕做不到。这一次,朕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
我一阵眩惑,享受着他片刻温柔细心的抚触,感动之余脸上不由发烫。索性不管不顾豁出去吗?这样下去,害他也终害己。第一次,我主动拉住了他的手:“遇见皇上是媛琪三生有幸,媛琪真的不希望成为皇上的累赘不希望您为了护我周全同太后闹的水火不容,那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您能理解吗?”
他目光流露出浓烈的绻恋迷离了我的神志,就势他环住我的腰答非所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成双。”他将最后一句‘与子偕臧’改成了‘与子成双’。
听罢心中狂跳不止脸颊越加炙烫,低低的道:“您快别这样...”见他如同孩子般灿烂的笑着,终究还是败下了阵。
他敛住笑,颇为正色在我耳旁柔声问:“媛琪,可愿与朕携手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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