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话来。
曹颙见他如此,显然是晓得些缘故的,不禁好奇问道:“这宕桑旺波到底是什么来头?瞧着哲布尊丹巴活佛提到他时,亦是流露出恭敬来,难道他竟比大喇嘛身份还高?”
庄先生点点头,道:“若是老朽没有猜错,这本应是已经故去之人。要是他活着的消息传扬出去,西面怕是又不太平了!”
“西北?青海汗?西藏王?”曹颙有些不解。
对于那些所谓的汗国,曹颙这次也算是有了些许见识。不过是守着一片草场,大的有中原的一个省、半个省那么大,小的不过是一个府罢了。地盘还好些,人口却是少的可怜,顶多赶上中原的几个县而已。就算是有不服朝廷管束的,也不过是疥癣之疾,还能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庄先生看了看门口,并没有其他人在,才低声道:“不是西北,是西藏!”
待庄先生说完他的猜测,曹颙很是吃惊。若这宕桑旺波真是七年前死于青海湖畔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那现下西藏那边正在寻的转世灵童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在理藩院当差,但因前两年在京中,曹颙对西藏那边的事也晓得些。这六世达赖有两人,前者便是仓央嘉措,听说是因德行的缘故被废黜,由拉藏汗又立了一个新的六世达赖。
当然,这只是明面说辞,另一种说法是仓央嘉措是由藏王立的。西藏除了藏王,还有蒙古的一位汗王拉藏汗。藏王与拉藏汗始终在争夺西藏的真正管辖权。前些年,拉藏汗与藏王的矛盾越来越深,最后集结了藏北的蒙古军队,出兵占领了拉萨。
藏王被处死,藏王立的达赖喇嘛拉藏汗怎么能容?便借口藏王早年曾勾结葛尔丹、仓央嘉措是伪灵童为由,上奏朝廷废黜。
或许在康熙眼中,由蒙古人统治西藏比藏人更好,便准了拉藏汗的折子,废黜了仓央嘉措,并命人将他押解京师。在途径青海湖畔时,这位年轻的前活佛“病故”了。
拉藏汗虽然立了新的六世达赖,但是却不能得到西藏黄教教徒的支持。他们认定“病故”的那位才是真正的达赖,开始秘密寻找他的转世灵童。这几年,经常有这样那样的传闻流传出来,也不晓得哪种说法是对的。
不管什么时代,这涉及到西藏的民族问题,都是敏感的。曹颙大致晓得了这些缘故,便熄了自己的好奇之心。
不管安置在阿拉善的宕桑旺波到底是不是已逝的前六世达赖,这问题已经不重要。康熙既然能派人千里迢迢地救他,就有保全他的心思。在阿拉善的草原上传教,比在布达拉宫里做个“活雕像”更让人快活吧!
想到这些,曹颙连先前萌生的那点愧疚之心也烟消云散了。虽说给宕桑旺波寻了安置的地方,但是并没有禁锢他的自由。
就是阿拉善的阿宝贝勒,对宕桑旺波这个喇嘛也只是崇敬之心。若是他在那里住的腻烦了,带着十二位侍者四处转转,只要他不回西藏,也不会有人干涉。
庄先生原是有一肚子话,要对曹颙说,但是因说来话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又听说曹颙明早要去参加小朝会,庄先生便没有多说,闲话了两句,让他先去内院休息。
待曹颙走后,庄先生在书房坐了半晌,不晓得该不该将这次去江宁所获悉的真相告知于他。现下看来,他还是混沌不知,不晓得上面那位有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庄先生这次去江宁,并不是单纯地寻亲访友,而是为了解惑去的。原本只是猜测,但是通过蛛丝马迹这么一路查下来,真相并不难解。如今,使人为难的,是到底要不要告诉曹颙本人。
庄先生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万岁爷待曹颙,像是真信赖倚重的。就算如此,难道就让曹颙这般一直混沌下去么?
曹颙不管是肚子,还是其他的,可都是饿坏了。打书房出来,他疾步往梧桐苑去,就是寻思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别胜新婚,这话说得半分不假。看到初瑜坐在灯下,曹颙对饭桌上摆好的饭菜也有些顾不得,胡乱填吧了两口,便使人撤了桌子。
这一夜,却是春意无限,良宵苦短。
因要赶在丑正(凌晨)二点前到西直门,曹颙虽然乏得不行,却是没敢阖眼。小两口两个闹腾够了,便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听丈夫说在路上收养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初瑜不由生出怜惜之心。
曹颙想起这个几乎没有机会降临人世间的孩子,对初瑜道:“因他出生时先露了胳膊,被接生婆说是横生,他的母亲也像是因这个缘故难产而死。虽说命苦,到底是个坚强的孩子,跟着我们折腾了几千里,健健康康的,很是结实。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恒生。恒久的那个‘恒’,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说到这里,想起小王妃的惨状,曹颙不禁有些后怕。他使劲地搂了搂初瑜,喃喃道:“万幸,咱们天佑没这么折腾你,要不这个儿子我也不稀罕要了!”
初瑜心中甜甜的,枕着曹颙的胳膊道:“能嫁给额驸,初瑜是有福气的,断不会如此!”
曹颙犹豫了一下,低声对初瑜道:“现下,有恒生了,要不咱们晚几年再要小的,你好好养两年。咱们也不缺孩子了,我可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初瑜将头依在曹颙胸前,道:“额驸,咱们不强求了,行么?有就要,没有就等着。额驸不必像没有天佑时那般忍着……初瑜心中也不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