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所以这顿酒吃的并不拖沓,众人只小酌了几杯便散了。
初瑜被福晋叫进了内院叙话,曹颙则被请进了淳郡王的书房。
落了座,茶水奉上,淳郡王端着茶饮了一口,问道:“一直也没得空问你,在户部做得如何?想来应也没人为难你,若有,怕也是施世纶了!”
曹颙回道:“差事熟悉得差不多了。同僚都是十分关照。施侍郎虽严厉了些,却是事事分明的。”
淳郡王点了点头:“倒是也听人夸了几次你的好,却是怕奉承的,不实在。施世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若不刁难你,必是你做得不错。”
曹颙笑道:“只是份内的事都做毕了。施侍郎也不会来硬挑毛病。”
淳郡王笑道:“搁我这里不必自谦。”他顿了顿,示意房内侍立的太监都退下去,然后方问道:“你家在户部的亏空,可有眉目了?”
曹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劳岳父挂念,家父尽力筹措呢!”
淳郡王道:“圣心还在,既能叫你去户部,想来是无碍。”又道:“现下你虽在福建司,江南司那边的事,你也机灵着点儿,多听着些。”
曹颙一时揣摩不透淳郡王此话用意,只先点头应下。
淳郡王瞧了他两眼,半晌才道:“江南总督噶礼和巡抚张伯行的事,年后怕还得大肆察审一番,因也有你家的账,论理不当调你去查。但你也要心里有数,指不上万岁一时高兴,就派给你这个差事了。你现在多留心些,总没错!”
曹颙心里一动,猜是噶礼和张伯行互相弹劾的折子又到御前了,却不知淳郡王只是给自己提个醒,还是他得了什么风声,暗示自己将有这事发生。
瞧淳郡王的脸上什么也没带出来,曹颙便恭恭敬敬应下了,心里盘算回去得同庄先生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淳郡王见曹颙脸色郑重,点了点头,然后不提官场,谈起了些个轻松的话题。
*
榴花院,初瑜给淳王福晋见了礼后,被她拉上炕坐了。
淳王福晋笑问她道:“依规矩问你句,这亲事可是满意的?”
初瑜红着脸点了点头,低声道:“额驸人极好,家人待我也好。”
淳王福晋笑道:“既你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倒是桩天赐良缘。早那些话也都同你说过了,便不再说,省得啰嗦,有句话却是还要讲的,做了人家媳妇了,出去行事带着的是两家的体面,有些个事要三思了再做,且做什么事都给彼此都留个脸面,才能和和美美的,方是兴旺之家。”
初瑜自小受嫡母教养,这些话也都是极明白的,当下点头应了。
淳王福晋又问了在曹家饮食起居诸事,初瑜一一答了。末了淳王福晋瞧了一眼一旁的初瑜的生母侧福晋纳喇氏,笑道:“我也没什么交代的了,你们娘俩回房好好叙叙吧!”
纳喇氏笑着谢过福晋,拉了女儿到自己院里。
纳喇氏是淳郡王身边最得宠的侧福晋,共为淳郡王诞下三子二女,现下淳郡王府的三个阿哥皆是她所出。初瑜是纳喇氏第一个孩子,也是淳郡王府第一个孩子,一直被淳郡王和她当作掌上明珠。虽然初瑜被放在嫡福晋身边养大,但因嫡福晋的知礼和淳郡王的偏爱,初瑜也常跟纳喇氏一处,因而母女之间关系十分亲近。
纳喇氏到房里就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初瑜不由握着母亲的手,笑道:“额娘,女儿才走了三日!”
纳喇氏却是湿了眼角,把女儿揽到怀里,还像小时候那般摸着她的头发:“虽只三日,我的初瑜却是人家媳妇了,额娘是又欢喜,又伤怀……”
初瑜也红了眼圈,闷声道:“女儿也想额娘了!”
母女相拥了片刻,纳喇氏慌忙拉了女儿起来,给她抹了眼泪,道:“大喜的日子,瞧我,倒招了你哭。”
顿了顿,她又道:“听你刚才跟福晋报的都是喜,额娘却要问你,可是真好?额娘是过来人,自是知道人家的媳妇不好做,你若有什么委屈,别憋闷着,只管和额娘说,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初瑜笑道:“不曾报喜不报忧,他……他待我真的极好。额娘就放心吧!”
纳喇氏长出了口气:“若当真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阿弥陀佛,倒真是良缘!”
初瑜红着脸躲到母亲怀里。纳喇氏笑着摩挲她头发,又细细问了和曹家人的相处、管家持家等事,和初瑜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有丫鬟来报说是时辰郡主额驸回府了,纳喇氏才放开女儿,忙不迭叫丫鬟端水给女儿洗了脸,又叫补了胭脂,收拾妥当了,才拉着她到嫡福晋这边。
初瑜给嫡福晋行了礼,被嫡福晋送到二门。
那边曹颙已经是带着车等在二门外了,两厢告别后,曹颙携了初瑜同上了马车。
纳喇氏自是不舍的,眼巴巴瞧着马车去了,嫡福晋转身回院,她也不好多留,又瞧了一眼女儿的马车,这才转身跟着嫡福晋进去了。
初瑜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几次想掀了帘子回头去瞧瞧。但碍着曹颙在,怕自己恋家他不高兴,便强忍着,一双小手紧攥着衣襟。
曹颙见了,只她心思,温言安慰道:“只这一个月,章程多些,等过了这个月,你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到时候想你额娘了回去看她就是。先忍这一个月,嗯?”
初瑜心里又酸又甜,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