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你个大头鬼,也不知我姐姐是看中你什么,我爹不同意,她就说要去王屋山,随我姑姑出家。
我爹气得……”
裴行俨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
他想起自己那个平日里总是故作深沉的老爹,在家中暴跳如雷,全无往日风范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我那傻姐姐,反正是看上了你……我若是揍你,她岂能饶我?”
裴行俨说:“不过有句话我说前面,日后你若敢对我姐姐不起,休怪我用我的大锤,轰死你。”
李言庆闻听,苦笑!
听这意思,恐怕是裴仁基低头了……
也真是苦了裴翠云,这样也能接受。想起当初随自己一同远赴蜀中,裴翠云恐怕已经知晓,长孙无垢的事情了。想想也很正常,以高夫人的眼力价,又怎能看不穿,这其中的奥妙呢?
可问题是,姑姑怎么办?
李言庆一想到他那些糊涂账,就头疼无比。
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你怎么跑来巩县?我记得,你应该是宿卫禁中才是,莫非专门来巩县找我麻烦?”
“我倒是想!”
裴行俨突然冷着脸,“你这家伙,端地是好运道。我随行伴驾,看似威风凛凛,可实际上,半点好处都没有捞到。整日里看别人拼杀,我只能一旁观战……反倒是你这家伙,先是在高句丽杀了个痛快,而后又和杨玄感那些人大战一场。你且老实说,这段时间,杀得爽快吗?”
李言庆哭笑不得,摇头叹气。
这家伙,果真是个战争狂。
高句丽杀得痛快?李言庆还真不觉得,整日里提心吊胆不说,天晓得什么时候就送掉性命。
至于和杨玄感的交锋,也没什么值得留恋。
杀过来杀过去,李言庆杀得已经厌烦了,和‘幸运’两字,又能扯上什么关联呢?这古人心思,果然不能以正常人考校。
“所以,你跑来巩县?
就算你想打仗,这时候河洛业已平定,哪有什么战事?你就算投奔我,我也没注意让你出战。”
“我投奔你?”裴行俨怪叫一声,“你脑筋有毛病。”
“我实话告诉你,此次前来,我是奉命出镇荥阳,为牛渚口鹰扬郎将……如今中原不甚稳定,齐郡、东郡、雍丘、魏郡等地,借由盗贼出没。我可是求了好一阵子,才得了这职位。
另外,我爹也将奉命出任右监门统军,虎贲郎将,出镇洛阳……嘿嘿,你自己多保重吧。”
李言庆听罢,浓眉轻攒。
隋初,隋文帝沿用旧制,设立十二卫府。至隋炀帝时,又增加了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监门府,故又称十六卫府。
左右备身府,负责侍卫皇帝。
左右监门府,则分掌宫殿门禁……
也就是说,裴仁基已经正式进入到高层之中,右监门统军,秩比正三品,同左右位大将军衔。
牛渚口,是虎牢关的门禁。
其等级高于罗口府,秩比从五品。
李言庆也为他感到高兴,向他恭贺了几句。
不过,他暗自揣摩,看样子隋炀帝杨广,受杨玄感叛乱的刺激,也开始关注河洛,着手布置。
把裴仁基派往洛阳,想来也只是他的第一步吧。
“如此说来,朝廷对荥阳,已有妥善安排?”
裴行俨回答道:“我从洛阳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一些风声。陛下你委任宗室杨庆,出任荥阳郡守;宗室杨旺,出任魏郡郡守。此外,巩县县令也有安排,好像是一个叫柴孝和的人接掌。
还有,韦孝宽之子韦津将驻守渑池。
原虹霓关统军辛文礼,奉命出镇金堤关。至于荥阳郡尉一职,则将有原潼关鹰击郎将卫文通接手。反正我听人说,荥阳十一座县城,至少会有一半官位出现变动,你可要多加小心。”
李言庆笑道:“我为何要小心?
我未成丁,不过一介白身,谁又会找我麻烦?”
裴行俨冷笑道:“你在荥阳架设粥棚,号李大善人,万家生佛。即便未成丁,焉知无人惦念?”
言庆问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裴行俨犹豫一下,轻声道:“反正你小心些,我听人说,洛阳可是有不少人,视你为眼中钉呢。”
“谁?”
“这个嘛,我不好说……反正你还是多加小心,莫要被人寻了借口。”
裴行俨都这般说话,李言庆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不过他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他手中,还有底牌没有显露。
只是这李密逃亡走的消息,让他感受到莫名压力。送走裴行俨后,他孤坐在书案后,在纸上写出‘李密——瓦岗’的字样。历史上,这位蒲山公,不正是借助瓦岗,才化龙而起吗?
如今,瓦岗已开始将目标向荥阳转移。
虽然还没有攻城略地,可是对荥阳所造成的危害,已显而易见。
一旦这两者汇合在一处,又会给荥阳,带来怎样的灾难呢?
一想到这些,李言庆心里就沉甸甸。
他把那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纸张,扔进火盆中。迈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一股风,灌入茅庐里,令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言庆的危机感,越发沉重。看着窗外白皑皑的雪原,他轻声叹了口气,“这风雨,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