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皇帝和王子们 4

    晚宴后是舞会。皇帝与皇后领跳了第一支舞，之后和孔拉德夫人跳了一支，就不再跳了，坐在宝座上与一群老贵族聊天。奥古斯塔王子请老态龙钟的议长夫人跳了第一支舞，弗兰茨王子则请首相夫人跳第一支舞，之后他们分别与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夫人、海军元帅夫人等贵夫人依次跳舞。

    在老皇帝表达了对候选妃们的喜欢后，女孩们成了舞会上的热点，许多年轻贵族来邀请，最抢手的是王尔德小姐和海尔斯小姐，王德尔小姐非常得意，不停的咯咯笑。奥古斯塔王子牵着狄蜜特万小姐的手，把这位名贵的表妹一一介绍给贵族们，然后，狄蜜特万小姐开始和巴伐利亚公爵跳舞，他们似乎很谈得来，一连跳了许多支。

    我已经被皇帝厌恶了，更失去竞争王妃的资格，于是成了壁花。尽管我对舞会并不热衷，但一个人被孤零零留在角落里面对眼前一片热闹，还是心里很不好受。

    一双军靴出现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竟然是阿什利?威尔斯。

    “您好，中将大人。”我尴尬说。

    威尔斯中将向我伸出手：“我是否有荣幸？”他期待望着我。我怔了一下，站起来，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新一首舞曲开始演奏。我们静静的跳起舞来。威尔斯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我能清楚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他的呼吸加重：“李女士，我仍然深爱着您！”

    我一惊，猛然把身体向后拉开距离，慌乱道：“不可以。您已经结婚了。”想到威尔斯伯爵夫人——我的好友玛丽亚，我就觉得现在与威尔斯跳舞是在犯罪。

    “我需要妻子，需要有继承人，就是这样，但这些并不能遮盖我真实的感情。”他望着惊慌的我，安抚道：“我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伤害您的名誉，但请您允许我以一颗虔诚的心默默的爱您。”他棕色的眼睛射出百战军人的坚毅：“我永远爱您，至死不渝！”

    一份忠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该感动吧？但是我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心如止水。是不是因为曾经被他抛弃而产生了怨恨？我发现不是，我心里一点怨恨都找不到，我心里有什么呢？竟然是一份与我青涩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和淡然。

    “非常感谢您的心意，真的！您让我感动。拥有您这样一位英勇骑士的爱慕是女性至高的荣耀。”我客气说。

    威尔斯点头，央求道：“您能送我一件信物吗？”

    我想了想，把珍珠项链送给了他。骑士淑女浪漫小说里常有类似的情节，一位骑士向某位上流名媛表达爱意后，名媛便送出贴身物品给他。在礼仪课上，大总管更是着重强调过在遇到这种情况时该如何做：“王妃以自身魅力赢得一位爱慕者，就是在为王子、为布鲁克王朝多赢得一位忠诚的支持者。”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候选妃，应该叫“落选妃”了。

    威尔斯激动的接过项链亲吻了一下，马上收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李女士，我愿为您赴汤蹈火！”他发誓说。

    舞曲结束，威尔斯将军低头向我行礼致敬，然后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忽然模糊了双眼，我发现，心底那份沧桑之下，是向过去那个简单、天真、真诚的小镇女孩说的一声“再见”。

    我坐回自己的座位，身边重新恢复冷清。总管一直盯着威尔斯将军的方向，脸上不经意露出目的顺利达成的得意。

    “你想跳舞吗？”我向总管发出邀请，总管的舞技非常高妙，我们现在的舞姿都是他教出来的。

    总管站在我身后，谦卑的弓着背：“我是仆人，这种场合怎么有资格？”他说的理所当然。但温泉宫总管是个位高权重的职位，如果再进一步，就是美神宫总管，如今的美神宫总管由鲁道夫皇帝的亲弟弟奥尔良公爵担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管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唏嘘道：“人生总有许多无奈，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获得了多么巨大的成就，都无法改变。出身很重要。”他说着，意有所指，视线望向正在舞池中兴高采烈的王尔德小姐。

    此时，王尔德小姐正和弗兰茨王子热烈的跳着舞，只见弗兰茨王子凑近王尔德小姐耳边说了句什么，把王尔德小姐乐得大笑，俯在弗兰茨王子肩膀上笑得前仰后合，显得有些放荡。总管的眉毛立刻皱起来。

    舞曲终了，弗兰茨王子风度翩翩牵着王尔德小姐的手把她送回座位。王尔德小姐已经跳得脸颊绯红，她斜眼扫了我一眼，故意笑道：“怎么？没有人请你跳舞吗？真可怜。”她刚说完，弗兰茨王子的手已经向我伸过来：“李女士，我是否有荣幸？”王尔德小姐的笑脸立刻僵住。

    我吃了一惊，但是来自一位王子的邀请是无法当众拒绝的。我们开始跳舞。弗兰茨王子的舞步非常熟练优雅，相比之下，我就显得非常笨拙了，经常难以跟上他的步调，还踩了一次王子的脚。“对不起。”我连忙慌张说。其实我在下面练习的时候，跳得还可以，但和弗兰茨王子一起跳总是不合拍。

    王子完全不在意，他甚至亲切的赞美我有舞蹈天赋，只是现在需要更多练习。贴近看弗兰茨王子的脸，这位象他的祖先弗兰茨二世皇帝一样热衷于艺术的王子，与奥古斯塔王子长得有几分相像，宽宽的额头，以及性感的嘴唇，只是我在他灰色的眼瞳里却找不到山川的雄壮巍峨，弗兰茨王子的眼睛太亮，闪烁着捕猎者野心的光芒。

    “怎么？我亲爱的皇兄还没有亲手为你戴上钻石吗？”

    我脸孔一红，尴尬的垂下头：“殿下，这不是我们之间应该讨论的问题。”

    王子哈哈笑：“原来你还是处女。”

    莱因哈特总管一直紧盯着弗兰茨王子，似乎在担忧。

    “今晚你象维纳斯女神般降临美神宫，象钻石一样闪耀光辉。”弗兰茨王子赞美说，仿佛在朗诵诗歌。

    “您太夸张了。”我客气说。

    弗兰茨王子笑着摇头：“不，一点也不夸张。这款如远古女神圣衣般的裙子，虽然今晚有许多位美丽女士穿，但只有你真正穿出了女神的风姿和神韵！”他的手在我腰上用了一下力，将我拉得更靠近他，“嗯--宁静海洋的清香，我最喜欢的味道！”我上身急忙向后一仰。

    弗兰茨王子道：“皇帝陛下的审美眼光有问题，他对你的评价是苛刻而不公正的，我作为儿子替他向你道歉。”然后他长长叹了一声，“很遗憾，君无戏言，陛下不可能收回说过的话，所以，我亲爱的皇兄恐怕无法向你允诺王妃的尊位了。”他垂下头，似乎真的在替我遗憾。

    “我并不在意。”我说。心底里却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冒出来：“你真的不在意吗？”是否在我潜意识里，也存过一丝小小的幻想——奥古斯塔王子非常爱我，最后要堂堂正正迎娶我？我不由自主在舞池中寻找奥古斯塔王子的身影，他正在与一位贵夫人跳舞，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向我的方向扫了一眼，那眼神冷淡空旷，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也许曾经我有过十五分之一的机会，但现在已经不存在。

    “没有人会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弗兰茨王子客观说，虽然他说话的口气象是在好心奉劝，让我断了无望的奢念，听在我耳中却象无情的嘲讽一般。

    “我真的、真的对王妃没有兴趣。”这句话我说得清澈坦然，因为我真的没想过要当王妃，我心里能够想到和做到的是成为一位叫做奥尔的英雄一生的挚友，唱他的歌，仰慕他，除此以外的都超乎我的能力。

    焰火燃放起来。人们集中在宽阔的露台上仰起头观看。我小心避开拥挤，站在一个角落里。五颜六色、巨大的礼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绚丽绽放，那么热烈，仿佛在彰显着盛世繁华。我望着夜空，却看到烟火熄灭那一瞬间的寂寞。

    一位侍从走到我身边：“李女士，彼得王子要见您，请跟我走。”

    我点点头，立刻跟去。此时，我觉得傻傻的彼得王子比大厅中的任何人都可爱，我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之前答应了和小王子一起玩耍，让我可以避开这里的一切尴尬。

    侍从引我上了楼梯，渐渐，大厅里的喧哗声淡去，最后完全听不到。侍从打开一扇门，向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我走进门，大门砰一声锁闭。

    我向这间房间里寻找，但没有找到彼得王子的身影，只有弗兰茨王子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中的礼花。

    我立即慌乱：“彼得王子在哪里？”

    “他已经睡了。小孩子总是睡得早。”弗兰茨王子说，向我走过来。

    “你害怕看我亲爱的皇兄的脸吗？”弗兰茨王子问。

    “不。”我说。我后退一步，背紧贴上冰冷的大门。

    弗兰茨王子显然不相信我：“即使我这个勇敢的男子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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