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他俩一块到洛河里游泳,刚下过猛雨,河水上热下凉,不敢贸然下水,虎墉彬不知道,他心里急,一个猛子扎下去,冷水一激,腿抽筋了,不能动了,咕嘟咕嘟地喝水,马家小九慢慢下了水,把一根长竹竿递给他,慢慢的把他拉上岸,这救命之恩,虎墉彬终生也忘不了。
抗战胜利后,马朝华去上学,胡二炮则跟着部队去打仗,这一分就是二十多年。
故人相见没有什么客套话。
“炮兄,你怎么来到这里了?执行任务?”
“我转业了,请马市长帮忙,给咱个闲职,打发下半辈子。”
马朝华蓦然想起,老县曾对他说过,部队上下来个团长,是咱的老战友,战功卓著,是一员虎将,问他要不要,他有点含糊的说:“部队上下来的,工作肯定有魄力,但是地方工作经验可能不足,先在你那儿干一阵子再说吧。”没想到这员虎将就是炮兄,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惦念了二十多年的好朋友,自己找上门了,马朝华喜出望外,他如今差不多也是光杆司令,正在四处招兵买马,搜罗人才,炮兄正好做他的左膀右臂,好兄弟能在一起干事业,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马朝华随手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记事本,掀开递给胡二炮,“这上面有几十个空着的职位,炮兄你随便挑一个吧。”
胡二炮将记事本合起来,放到桌子上,他没想到,马朝华这样爽快,看来华弟是一个很念旧的人,没有因为职务的变迁而改变性情,就笑着说:“老朋友几十年不见,不谈工作了吧。”马朝华也笑笑说:“职业病,差不多就成了工作的机器。”
马朝华亲自给斟茶让烟,茶是信阳产的毛尖茶,烟是郑州造的黄金叶,胡二炮开玩笑说:“你这堂堂的大市长,就用这烟这茶来招待贵客?”马朝华不好意思地说:“这不错了,这茶和烟还是去省里开会,虎子厅长送的,我不舍得喝不舍得抽,特意招待老朋友,换换别人,就是一杯“三分泡”,一支“黑邙山”胡二炮不信:“不管咋说,你也是大市长,不能这样寒酸吧,你是不是在老朋友面前装廉洁?”马朝华说:“胡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兄弟咋给你比呢?你是部队的正团级,每月工资最少也整数了吧?”炮兄说:“一百二十三块七毛七?”华弟说:“华弟虽然当着市长,但咱拿的还是行政二十三级,副科级的工资,每月工资四十四块七毛七。”炮兄说:“地方上工资是有点低,像你这级别,在部队上靠到副师级,工资最少也得一百七八十元。”华弟说:“工资低还是其次的,像炮兄你,嫂子也是正式职工吧,你俩双工资,又没有孩子,也没有老人,部队上供应好,名烟名酒都能买得到,华弟我肩上的担子可是重,老婆是临时工,工资很低,还有一个儿子得上学,家中还有一个父亲,一个爷爷,虽然是哥嫂照顾,我也得尽一份责任,最起码给个生活费吧,还有我是上下寨人,乡亲们有恩于我,谁来了我不得招待,在不咋得也得管顿饭吧。”炮兄有点怜惜的说:“你这点工资,咋能养活这么多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华弟笑笑说:“这苦和甜都是相对的,参照物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像炮兄你在部队上,虽然你的工资不低,但比你高的还大有人在,你老和他们比,你或许觉得自己很苦呢,我不一样,我虽然工资不高,但和乡下人比起来,我还是比他们生活好,我好歹也是双职工,每年有一千多块的收入,干的好了还有点奖金生活补贴之类的,这收入和农民比,已经很不少了,别的不说,就说我七哥朝月吧?他是个大力士,下地干活一个人顶三个,还当着干部,每年的收入也不上一千,他的负担可重了,有五个孩子要养活,还有四个老人也是他负担。”炮兄说:“他咋能养活的了?”华弟说:“他养活了,还养活的不赖,他很满足,对我说,兄弟,你不用挂怜哥哥,你嫂子能干,里里外外都拿得起放得下,哥这日子在上下寨还是上乘的,玉米杠子,红薯米饭能填饱肚子,粗茶淡酒喝着也有滋有味,和平年代,又不打仗,老婆孩子热炕头,白天不用钻地道,不怕鬼子进村杀人放火,夜晚也睡得踏实,不害怕土匪撞开门抢劫,这日子美气的很呢,他一天到晚乐呵呵,编黄段子讲酸故事,走到哪儿把快乐带到哪儿。”
故人相逢故事多,胡二炮对马朝月的印象很深刻,“你说的马朝月不是那个民兵队长吗?五大三粗,力大无比,配合正规部队端掉好几个日本的据点,进了据点他不用枪也不用刀,就是肉搏,抡胳膊踢腿,打的鬼子鬼哭狼嚎,老爹爹老爹爹的喊着求饶。”马朝华说:“人们都说我七哥就是鲁智深转世再生,鲁智深能倒拔垂杨柳,我七哥放树也不用家伙,就是用手薅,你们在一起打过鬼子,肯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胡二炮说:“故事可是不少,但都记得不大清了,有一段酸故事想起来就想笑,你想不想听?”马朝华说:“我七哥是酸葫芦,最爱讲酸故事,你也受他的影响了吧?”
胡二炮点点头,讲了一个酸故事:
“话说民兵队长马朝月,领着民兵端掉了日本的一个据点,救出了上下寨的一群美女,赢得了上下寨第一美女李紫环的芳心,他们俩喜结良缘,新婚之夜,不在洞房中颠鸾倒凤,而是来到诗圣桥下搞野合,被咱胡二炮逮住了,带到老班大扬面前,老班是过来人,大扬稍微知道一点男女之事,而咱胡二炮还是懵懂未开的少年,老班说:“马队,你们这是新婚之夜,不在洞房中舒舒服服的弄,来到这诗圣桥下搞野合,美气吗?”马队说:“美气啥?哪有在软床上美气?老班你不知道,咱老马力气大,弄出的动静太大,俺爹住在隔壁,怕他听见了难受?”老班说:“你的动静是怪大,老远就听见了。”胡二炮不知道马队和老班的话中话,不服气地说:“马队?你的劲儿有多大?咱们比试比试?”马队说:“好吧,比试比试,潘杨胡你们三结拜都上吧,看能不能把咱扳倒。”潘杨胡也都算是铮铮铁骨英雄汉,但是三个人生生没有把马朝月扳倒。”大扬说:“马队,你的力气这样大,你老婆咋能受得了。”马队说:“能受得了,不信你问问李紫环,是不是美的天昏地暗,哭爹喊娘说美的活不成了,这男人是蒜槌,女人是蒜臼,这蒜槌有劲儿,蒜臼才能快乐,才能弄出儿子来,所以,我说大扬哎,你到时候娶了老婆,可得使劲弄,弄出三五个像你这样的英雄儿子。”
马朝华忍不住笑了,这酸故事还真能逗人开心,他觉得憋在胸口的痞气好像散了许多,又去厕所方便了一下,肚子一下子松快了。
胡二炮说:“马队有几个孩子?”
马朝华说:“三女二男,五个。”
胡二炮说:“弄劲儿确实不小?大扬呢?”
马朝华说:“杨哥是真正的英雄,他在战场上是英雄,在情场上是英雄,在产场上也是英雄,他和刘翠枝喜结良缘,和咱同一天,也就是开国大典的那一天结婚,他的弄劲大,不到一年弄出了儿子,以后两年一个,三年两个,不到十年,就弄出了五个,三男两女,如今都长大了,老大都参军了.”
胡二炮说:“刘翠枝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马朝华说:“这事情咋说呢,打洛阳杨哥不是受伤了吗?”
胡二炮说:“你别说,让我想想,打洛阳,我是当头炮,两炮把绥靖司令的指挥所给端了,绥靖司令跑出来正看见大扬在拔他的白旗,一枪把大扬的胳膊打伤了。”马朝华说:“我七哥领着民工推着小车支前,给洛阳的解放大军送粮食,又把几个伤员推回到上下寨养伤,杨哥就住在我们马家大院,养好伤,不报答咱老九的恩情,还把咱的未婚妻给搞走了,你说他是不是不地道。”胡二炮说:“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不能下结论,要说我也得说你华弟两句,俗话说这男人可以让田让地让庄让车让金让银让吃让喝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妻,刘翠枝虽然没有和你正式结婚,那是因为你要上学,大杨他却横刀夺爱,真是不地道,朋友妻,不可欺,难道大杨连这点道德准则都不明白,你和他绝交了吧?决斗了没有?”马朝华说:“没有绝交,也没有决斗,我让了。”胡二炮说:“你这华弟,咋能让呢?”马朝华说:“我从反面想这事了,刘翠枝是咱最喜爱的姑娘,可爱的姑娘人人爱,刘翠枝长的俊俏,手又巧,古道热肠,聪明伶俐,爱帮助别人,喜欢他的男孩多着呢,咱能喜欢,杨哥为什么不能喜欢?问题是喜欢刘翠枝的男人有很多,能娶刘翠枝的人只能有一个,大男人志在四方,为一个小女子就伤了朋友义气,这也有点太小家子气了,杨哥不是一般的朋友,咱视他为亲哥哥,‘为朋友两肋插刀,宁舍命,不舍义’,这也是男人的口头禅,女人是男人生命中的蜡烛,熄灭一支,再燃亮一支,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件旧的,再换一件新的,朋友的义气是生命中的溪水,一旦污染了,就不可能再清澈了,于是我就让了。”胡二炮说:“大扬娶了刘翠枝,你娶谁了?”马朝华说:“我娶了翠枝的妹妹翠英。”胡二炮说:“翠英也不错,你弄了几个孩子?”马朝华说:“咱不行,劲儿小,只有一个。”胡二炮说:“那也比我强,我到现在,也没弄出一个,站在人前就觉得矮半截儿,不管咋说,咱也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弄劲儿也不小呀。”马朝华说:“这生孩子也不是扳手腕,不在劲儿大劲儿小,你两个是不是不和谐,或者说一方有病?”胡二炮说:“和谐着哩,也没病,就是这两地分居,我在东海前线,她在首都北京,我忙她也忙,一年在一起的时候不到一个月,咋能弄出孩子。”马朝华说:“你说的是个问题,夫妻两地分居的确是不行,你转业可以到北京呀,你们夫妻不是就团聚了。”胡二炮说:“北京不行,太复杂,人精也多,弄不成事。”马朝华说:“你说的对,这北京确实太复杂了,人精多,妖精更多,还是咱这洛阳不错,炮兄干好了,就把嫂子也调来,夫妻团聚,说不定能弄个儿子呢,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