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退男方的彩礼,本来这婚是男方提出退的,但她也是心高气傲,争面子怄闲气,自己先提出退婚,要退婚就得退彩礼,这一大包袱衣料要退回去,她其实很心疼,他还打算着用闺女的这些彩礼给儿子聘媳妇呢,如今好了,这婚退了,彩礼却不用退回去,她当然乐意了,但是她是个不会说好话的女人,她背起包袱出了张家的门,撂下一句话:“这珍珍是我的亲闺女,不给你当媳妇,更不给你当闺女,你甭想再见俺闺女一面。”
这珍珍亲娘就是说话算话,珍珍真的一个多月都没再进张家的门,康怡敏的心情不好,常常闷闷不乐的坐在那想心思:我这命咋就这样苦,样样事情都不能顺顺当当的,眼看着幸福的生活到眼前了,可是就是抓不住,这人啊,有了心病,身上的病跟着也就来了,她到底是奔五十的人了,身体就像一架机器,许多地方都磨损了,如果心情愉快,调养的好,一般也没有什么,可是这心情一糟糕,看见饭不想吃,看见活不想做,看见人也不想说话,就是躲进屋里想心思,这越想越难受,潜藏在身体内的病都冒出来了,头昏脑胀、腰酸背疼、胸口堵得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就想着自己很可能得了大病,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老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看着儿媳妇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一天到晚,闷在家中不想出门,心中害怕,这媳妇可能病的不轻,可是又不去看医生,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这一天是七夕,黎明下了一阵猛雨,刮了一阵凉风,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很适合户外活动,公爹早晨起来,没有惊动媳妇,生火做了一点汤,就着凉馍将就一顿,吃过饭就出去了,康怡敏昏昏沉沉睡到快晌午,听见大门响了,公爹从外面回来,提了几包中药,隔着窗户叫:“怡敏,起来吧,我去找你干爹问了,他说你没有啥大病,旅途劳顿,忧思过度,他给你开了几幅中药,你起来熬熬吃了,这病就好了。”康怡敏坐起来说:“我这病好不了了,活着也没有啥意思。”公爹说:“看你这闺女说的,这活着咋就没意思,我还没活够呢,你更得好好活着,快起来吧,下了场猛雨,外面有风很凉快,街上人多很热闹,不能老闷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康怡敏听了公爹的话,起来走到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空气果然新鲜,公爹已经把药倒到砂锅里熬起来了,中药味飘散出来,苦中带香很好闻。”她长长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又长长的吐出一口龌浊的痞气,这样连续三四次,肚子咕噜噜的响着,又放了几个响屁,这胸口就感到松活了许多,也有了饥饿感,看看锅里还有一碗面汤,她用勺子舀一点尝尝,不热不凉很爽口,就端起锅一口气喝了下去。”人可能就是这样,身上有了病得休养,她已经躺了一个来月了,身体是歇过来了,但是心中的病又有谁帮她治呢?
公爹用一根筷子搅着药锅,说:“这珍是咋了?过去她隔三差五都往这院跑,现在你病了,一个多月了,她都没来看你,昨天我见她,想告诉她你病了,可是她明明看见我了,却装着没看见,过去了,你们闹矛盾了?”公爹的话捅到了康怡敏的心痛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公爹问:“到底是咋了?”
康怡敏摇摇头:“没法说,没法说”
公爹说:“咋没法说,不管好话赖话,都得说出来,爹才能知道,帮你排解。”康怡敏说:“旺和珍退婚了。”
张四犇有点吃惊:“为啥退,他俩不是挺好的吗?”
康怡敏说:“张银行祸害张家的那些事儿,都被旺知道了,他说他不能娶仇人的闺女做媳妇。”
公爹说:“这事情是谁告诉他的?”
康怡敏说:“朝月和万祥。”
张四犇说:“这中间的事情很复杂的,也不能都怨银行,再说都是陈年旧事了,纠缠着没有意思。”
康怡敏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喜欢珍珍,我去部队上,也是找朝阳,让他教育旺,不能退婚,珍的亲娘却等不了,亲自来退得婚。”
张四犇说:“这旺和珍就是订婚,不愿意在一起,退了就退了,谁也不妨害谁。”康怡敏说:“我就是舍不得珍珍。”
张四犇说:“这不是很容易的事?珍是你养大的,不是媳妇还是闺女嘛,你对她好,她也给你贴心。”
康怡敏说:“这闺女做不成了”,
康怡敏把珍珍亲娘退婚时说的话讲给了公爹听,公爹笑着说:“你平时心大,咋这件事心小了呢?她也是一时生气,说出狠话,她说不叫珍珍给你当闺女,不让来看你,珍珍得听她亲娘的话,再说这人处的就是心,甭管嘴上怎么说,心中想的才是真的,珍珍现在不想惹她亲娘生气,不过这边看你,等时间长了,心中的隔阂消除了,她还会来看你的,你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把身体调养好了,旺在部队上才能安心工作,珍珍她虽然不能来看你,心中一定很记挂,你得让闺女看见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样子,她的心中才能好受点。”公爹的话像这夏日的清风一样,扫去了康怡敏心头的郁闷,她站起来走到火炉边,把熬好的药倒到碗里,晾一会儿吃下去,感到身上也舒服多了,就想到外面走走。
这时候街道上响起了锣鼓声,她走出门外,看见刘翠枝李紫环走在队伍前面,后面有一大群人敲锣打鼓的朝这边走过来,
康怡敏迎上去说:“又有最新指示了?”
刘翠枝说“不是最新指示,是喜报。”
康怡敏说:“啥喜报?”
刘翠枝把一张大红纸递到康怡敏手中说:“老杨从县上捎回来的,张旺部队来的喜报,张旺在部队立功了,也提干了,你得请大家吃糖。”
康怡敏拿着儿子的立功喜报,眉开眼笑:“好好好,吃糖,吃糖”
一伙人来到糖烟酒商店,康怡敏买了一大包糖果,散给大家吃,大家你争我抢,又说又笑,抬起头,她看见珍珍站在远处凝视着她,她笑着向珍珍挥挥手中的喜报,希望珍珍过来看,珍珍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向她走过来。
刘翠枝说:“怡敏姐,你的病怎么样了?”
康怡敏说:“没事了。”
刘翠枝说:“没有事了,就出来工作吧,现在形势有点变化了,华弟昨天回村里,主持召开了支部会,他在洛阳的工作很有成效,上面也很支持他的工作,郑州的二七公社和洛阳的东方红都倒旗了,两派实现了大联合,工人回厂里上班,学生回学校上课,主席有了最新指示:“抓革命促生产”,人们憋足了劲儿,接下来肯定会掀起一场生产的新高潮,华弟给大家交了底,说这几年搞运动,生产受到一定的影响,特别是粮食比较紧缺,明年的公购粮一定会增加不少,我们得努力增产,才可能不饿肚子,如今全国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华弟说,上下寨要先行一步,做好了,会被树为典型,今年的化肥真的是指望不上了,就是要多积农家肥,积肥队的任务很重,朝月的病好了,到积肥队当队长,我和紫环当副队长,你当技术顾问,沼气的事情要干起来,如今积肥队成了香饽饽,很多人都想进来,这些年轻力壮的姑娘小伙子,都是加入积肥队的新队员。”
康怡敏说:“三和干什么?”
李紫环说:“县中学复课了,朝英妹被调到县中学了,王三和回学校当校长,还有甄教授和高教授也要回省里了,银凤也跟着走,你说稀奇不稀奇?她竟是豫剧名角常美玉的亲闺女。”
康怡敏说:“行,咱姐妹在一起干事情有劲儿,咱一定把积肥队的工作干好,多积肥,积好肥,没有化肥,咱也一样能增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