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氺墅真的是败落了,生意没了,土地没了,宝贝也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七八间破旧不堪的老房子早都该翻修了。祖宗留下的宝贝:凤冠霞披被高祖奶卖了,替儿子还了债,玄祖母有两只碧玉镯,一只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只是她家母亲给她的,还有她头上戴的紫金钗,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这些宝贝,也都被她送到当铺换了钱,贴补了生活。家中的牲口也不行了,最壮实的大黑骡子死了,大黑驴老了,紫红马很瘦弱,驾不了辕,大马车就赶不成了,即使能赶,也没人赶了,五姑爷这个车老板死了,小超洋如今,一看见马车就难受,坚决不赶马车了。树倒猢狲散,家就是一棵树,树大树壮的时候,人都站在树下乘凉,赏花摘果子,树小、树弱、树衰败,没有荫凉,没有果子的时候,人就不来了,鸟也不落了。氺墅就是这种情况,想想它兴旺发达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是梦幻破灭,风流散尽,人去宅空,闺女们全都嫁走了,各自挑家过日子,和娘家走动的不太勤,原来走的很近的老亲戚,譬如刘家庄,随着太姥爷、高祖奶、玄族娘还有玄族父的离世,没有亲情相连了,也就不再来往了,尤其叫人难受的是,山庄和氺墅也分离了,这责任主要得有氺墅来负,如今的氺墅,包袱太大了,山庄背不动,再说,山庄氺墅能够绵延四五代,相互依傍,和衷共济,家业兴旺,历经百年,这本来就不容易,玄族伯的后事还是山庄帮着料理的,玄族伯的三周年过完后,族长说:“这以后,山庄和氺墅人多了,家大了,不好管了,山庄和氺墅分了吧,老坟地一分为二,各埋各的人,祠堂虽然还是一个,但不再统一祭祖了,山庄和氺墅各有各的族长,各上各的坟,各祭各的族。”,总之,是成了两个家族了。对于这件事,村里人都看的很清楚,“山庄就是想甩掉氺墅”,这样的事你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不是有一句名言:“穷帮穷,富傍富,”或者干脆就叫做“强强联手,锦上添花”,氺墅败落了,不能和山庄刘家庄平起平坐了,氺墅“该有自知之明,苦熬苦撑,自蹬自起吧,反正就是过日子,穷日子是过,富日子也是过,大家伙热热闹闹是过,小人口清清静静也是过”,曾祖父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对他的两个兄弟说:“咱兄弟也分家吧。”。可是大哥超法说:“不能分,如果分了,咱兄弟日子会更难过。”小超洋说:“还是分吧,分开过,个人操个人的心,小日子过得自由,痛快。”大哥说:“小超洋,你还没娶媳妇呢,分开了谁给你做饭?洗衣?”二哥说:“小超洋我管上,娶媳妇的事情我包了。”小超洋说:“谁也不让你们管我,我扎根儿就不想娶媳妇,没人做饭我自己做,没人洗衣我自己洗,我就是学亲爹,当个快乐的单身汉。”曾祖伯说:“那就分吧,老一辈里只有大姑了,就让她帮咱兄弟分家吧。”氺墅的分家会议,就在岭上的老坟地举行,那一天是清明节,是给祖宗上坟的日子,氺墅的三兄弟带着贡食,香箔来祭奠祖宗,同时也告诉他们,“氺墅要分家了,逢年过节,祖宗回家,每个门都要进去”,如今的水墅虽然衰败了,但是,“请祖宗放心,儿孙们会发愤图强,让家业再兴起来的,”,和三兄弟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大姑,氺墅中,年岁最大的长辈,我们的玄族大姑奶,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也是氺墅里的内阁成员,一个是曾祖娘,一个是曾祖母,华之云好像也到场了,他是跟着母亲来给外公外婆上坟的,山庄里好像还来了两个兄弟,是三兄弟请来的见证人,还有一个中年人,据说是曾祖母的过继哥哥,是帮妹妹来商定一件大事的,他是我们的曾祖舅,曾祖舅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这孩子不寻常,他是氺墅的第六代传人,我们的爷爷王柯俊,这个名字,基本没有人知道,因为全家人,都只叫他的小名,王和儿,这样看来,这次会议就不是氺墅内阁扩大会议了,应该叫氺墅内阁外戚联席会议。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玄祖大姑奶默诵着,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诗,站在爹娘的坟前,禁不住泪如泉涌,她已经十年没有给亲人扫墓了,多少个清明时节,她在异国他乡,遥望故乡,思念亲人,生在苏杭,葬在北邙,她梦魂萦绕的,就是北邙山上的,这一处幽灵佳宅,是她亲人的安息地。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草含情,树噙泪,青山依依,白云悠悠,柳丝绵绵诉亲情,梨花飘飘寄哀思,被誉为幽灵佳宅的邙山岭上,到处都有身着素服的人们,或燃放鞭炮,或焚香压纸,或鞠躬叩头,或嚎啕痛苦,泪纷纷随春雨飘洒,语殷殷伴春风飘荡。玄祖大姑奶携着儿子、侄子、侄媳、侄孙来给亲人们,扫墓上坟,她触景生情,心酸悲戚地坐在坟前大放悲声,诉说她心中的委屈,她向爹娘哭诉,她真的是一片好心,她真的是想让娘家富起来,她操了心费了力,但这天不遂人愿,红蟒仙家不保佑他们的子孙了,让她的娘家败落了,她要负责任,她心中好难受,她真是也不想活了,她想和爹娘奶奶在一起,玄祖大姑奶,她越哭越伤心,惹得三个侄子也趴在爹娘的坟前痛苦流涕,说他们就是不肖子孙,把家过败了,他们不甘心,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穷日子没法过了,他们兄弟只好分家,“请祖宗原谅子孙,护佑子孙吧”玄祖大姑奶和曾祖父三兄弟,在亲友们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玄祖大姑奶说:“俺这心中好受多了,憋了满肚子的委屈都倒掉了。”曾祖母说:“大姑,您哭哭诉诉就好了,这活人哭死人,都是心中难受,要么是事业失败了,要么是日子过得不称心,要么是父母活着,没有好好孝敬父母,心中愧疚,到父母的坟前哭一哭,诉一诉,亲人会原谅你,你心中也安然、舒坦了。”玄祖大姑奶说:“俺是事业失败,日子过得不称心,又是个不孝之女,奶奶对俺那么亲,她活着,俺没有给她端过一次饭,洗过一次衣服,爹娘对俺恩重如山,她们病重的时候,俺没有在他们的床前尽孝,连他们去世,俺都没有把他们,送到坟上,他们就是死了也不得省心,俺的事业失败了,还连累娘家人,跟着俺受罪。”小超洋说:“大姑,您别难受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给祖宗烧纸供享好吃的吧。”他们烧了很多冥币,还有香箔、纸幡,曾祖伯用铁锨将坟头上的杂草除净,曾祖父,给每个坟头都压上了新纸,曾祖娘和曾祖母忙着放供食,放在坟前的供食可不少,有先祖爷和太祖爷爱吃的红烧肉,有先祖奶和太祖奶爱吃的冰糖肘子,有高祖爷和高祖奶爱吃的苹果、雪梨、贵妃杏,有玄族伯爱吃的四喜丸子,玄族父爱吃的红枣糯米粽子,还有全家人都爱喝的玉燕莲心羹,等等,总有十几样吧,满满装了两大篮子,等这些供食放好后,曾祖叔点燃了鞭炮,在鞭炮声中,所有的人都站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给祖宗鞠躬,祭祖的仪式做完后。曾祖父和曾祖叔又拿了些供食,来到地头的两个坟前,那里面埋得是玄族娘和玄祖母,曾祖父说:“娘,这是你们最爱吃的鸡蛋糕和酥油饼,您吃吧。”这么多的供食,其实都是给活人享用的,祭祖仪式完成后,曾祖娘和曾祖母在地头的空地上铺了两条草席,把所有的供食都摆在席上,招呼上坟的人说:“来吧,坐到这儿,边吃边说吧。”三岁的爷爷,从舅舅的怀抱挣脱下来,第一个跑的席面上,拿了一个鸡蛋糕吃起来。曾祖父他们,每人都搬来一块大石头,当凳子坐下来,曾祖娘对曾祖母说:“他们兄弟说事,咱妯娌俩不参加了吧。”玄祖大姑奶说:“你俩是氺墅的内阁成员,也得参加。”氺墅内阁外戚联席会议在十分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按照常理,这分家之前要进行思想教育,无非就是讲些亲兄弟分家不分心,兄要忍让,弟要仁义之类的道理,这分家前的教育一般都有长辈进行,玄祖大姑奶是长辈,来帮娘家侄子分家,也是不得已的事,她说:“咱这是仁义之家,兄仁弟义,咱们家之所以住氺墅,就是你们的老爷和老奶是宽仁之人,把好宅好地让给了哥哥,哥哥也义气,对兄弟好,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姑姑,希望你们三兄弟也像祖宗一样,仁义厚道,分家不分心。”曾祖伯说:“大姑,您放心吧,别人家兄弟分家吵得一塌糊涂,打得头破血流,这种情况不会在氺墅出现。”曾祖父说:“宅心仁厚,这块皇帝赐的匾额,就挂在氺墅的门楣上,如果我们兄弟为挣一点儿家产就吵架打架,村里人还不得把这匾额摘下来。”曾祖叔说:“大姑,不用废话了,你是长辈,你说咋分就咋分。”其实这家也好分,三出宅院,东院为长,给大哥、中院给二哥,西院给三弟,玄祖大姑奶问“有没有意见?”曾祖叔说:“这样对二哥不太公平,氺墅本来是亲伯和亲爹兄弟俩的,也就是说,是两门,东院和中院两个院子平分,西边这个院子一家一半。”按照曾祖叔的说法,曾祖伯和曾祖叔兄弟俩,占一处半院子,曾祖父一个人占一处半院子,“这样分按说也合理,”玄祖大姑奶说。曾祖父说:“超洋的心意俺知道,但是,不能这样分,这样分就显得咱兄弟太生分了,就这样吧,大哥继承东院大伯那一份,二哥继承中院亲爹这一份儿,西院本来就不属于氺墅,是咱二娘带过来的的,就给超洋你继承了吧,逢年过节,你记着拜祭二娘,上老坟时,记着给她的坟上压纸,她也有儿子了。”玄祖大姑奶说:“这样最好,如果,您的二娘她泉下有知,知道你们兄弟这样的仁义厚道,知道小超洋成为她的儿子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宅院分好了,其他的就好办了,被玄祖母卖掉的那一百亩河滩地,被曾祖母当成嫁妆带过来了,这地本来就是玄族伯带过来的,玄祖大姑奶说:“这河滩地,就给超法你种吧。”山上有二百多亩旱地,一百多亩是棉花,一百多亩被高祖爷开成了林子,曾祖父说:“棉花地给超洋吧,我要林子。”曾祖叔说:“不行,二哥你太亏了,棉花地有收入,林子一半会儿没有收入,要不这样,林子和棉花,咱俩一人一半儿,怎么样?”曾祖父说:“这棉花管起来麻烦,二哥我不爱种地,你就把棉花管起来吧,林子就归二哥吧,不行的话,可以放倒一些,再开成粮食地。”曾祖伯和曾祖叔当然没话说了,曾祖父是氺墅的正顶子,可是,曾祖父不但没有占便宜,反而有点吃亏。宅院土地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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