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面对她总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深深无力,他拿捏许多人的生死存亡唯独不知将她该往何处安放。
“你的生辰与我是同一日,四月二十六,”李缨颇为兴味地笑了笑,“我很期待那一日太子妃会送出件什么样的寿礼。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萧徽游魂般在露台来回走动,两人一天生日为何独独要她送礼?!今非昔比,她已不再是坐拥千户百亩的永清公主,同内廷的娘子们一样领着每月那一点可怜的薪俸。她深深察觉到自己的失策,既已嫁给李缨,那么就是东宫的主母,她竟连东宫最起码的内务都未执掌在手。日后等鄯善公主嫁入东宫,以公主之尊位分必定不低,万一再是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得了李缨的宠,她一个“政敌”之后该如何立足。
没有足够的权势在手,没有衿贵的身份依靠,即便是东宫妃也会沦落到伶仃地步。萧徽不住地走了约一刻,发热的神经终于被凉风吹得冷静下来,她出声唤道:“准备笔墨,”停顿须臾,她改口道,“还是针线吧。”
再精心的掩饰,笔迹始终容易暴露出蛛丝马迹。做公主时她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穿过的针引过的线屈指可数,料想再精明锐利的眼力也挑不出差错。
萧徽精打细算,李缨的寿辰是个合适的契机,真被扔在东都两年等她姗姗回去长安,恐怕鄯善公主的孩儿都能唤她娘了。留在长安是第一步,逐步接触与掌握东宫全局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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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请来的神医不负虚名,入宫数日今上缠绵多日的病情竟是渐有起色,愁云笼罩多日的行宫自然拨开云雾见青天。既然皇帝龙体好转,太子监国一事自然暂行搁浅,忙着穿针走线的萧徽且宽松了少许心思。
近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总令她生出种莫名不安,西域通商受阻、鄯善联姻、太子监国,这一切看上去毫无联系,但实则都与一人有关,那就是李缨。今日不同往昔,若为永清时她巴不得李缨命途多舛、多灾多难。现在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两人前路系于一处,她脚跟未稳当然不希望李缨的太子之位有所差池。
皇帝渐复康健,韦皇后自然欣喜万分,源源不断的封赏赐予那位神医自不必细说,一日晌午传了懿旨,宫中命妇次日齐往骊山中的三清观为今上进香祈福。道是懿旨,于常年不得出宫的娘子们实为恩泽。
消息传来时萧徽手中飞舞的针线顿了顿:“三清观?”
金尚宫喜盈盈道:“殿下可能不知,那处道场乃国师入司天监前的清修之地,是处百年宫观,香火灵验非常。”她遗憾不已,“国师自入司天监后就未再归来,此番也不得见他老人家的道骨仙风。”
“哦……”萧徽心不在焉地戳着针,忽然哎呀一声叫,金尚宫顿时失色,“殿下可是又伤了手指?!”
她赧颜地藏起手,不在意地推脱:“无妨,仅是个针眼而已。”
金尚宫嗔责:“您是金尊玉贵之体,容不得分毫闪失。”
“哪来那么娇贵,”萧徽摁住冒出的血珠,颓丧地叹了口气,“我常自负聪明,寻常技艺只要用心难不住自己。可是这女红……”她苦恼不已地看着洒了斑驳血渍的绣纹,“我当真是个傻子吧,是吧嬷嬷。”
金尚宫忍俊不禁,小心地拾起她的指头,撇去血痂沾了一点白药抹上:“这女红是个功夫活,光用心是不足够的,得费时间去练。短短时间内殿下能有此成果已属不易,太子殿下知道您一片用心自然会颇受撼动。今日不早了,明日清晨殿下还要陪伴娘娘去宫观上香,还是尽早安歇吧。”
萧徽悻悻搁下针线,金尚宫服侍她歇下后由绿水在外殿上夜,帐外绿水朝她福福身子却踟蹰未离去,萧徽看了一眼阁门,压低声音:“可是族中有信传来?”
绿水无声上前,矮身榻边于怀中取出支细长木簪,双手呈于萧徽:“殿下,是大公子给您的。”
萧徽接过木簪,抚过油亮光滑的簪身,指尖触到一处时蓦地停住,沿着边缘转了一圈稍一用力,咯吱一声,一截洁白绢头显现在她眼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