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顶上帐子。
当年那个拉着自己弹奏西琴的小丫头,而今长成了即将要婚配的大姑娘。
朱翊钧将手盖在眼睛上,遮去自己的视线。他的心跳得很慢,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却又忽然揪在了一起,有些钝钝的疼。眼泪从指缝里挤出来,沾得满手都是。
他的姝儿要嫁人了。
朱轩姝此时还在宫外,磨着姐姐留她住一晚。好不容易得了母后点头,能出宫一趟,只半日有什么能玩的。
朱轩媖摇摇头,道:“而今我这里又非公主府,也没有什么侍卫。要你出了事,我受罪倒也罢,连带上公爹同骥儿,可就不好了。”
朱轩姝还不肯放弃,“我这次来并未摆了公主的仪仗,就像寻常人串亲戚那样,谁会知道我住这儿啊。再说了,锦衣卫不也在嘛,让他们充当一下侍卫也是可以的。我的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不行。左邻右舍也是看到你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背后想的什么。”朱轩媖非常坚定,“锦衣卫守完值,也是要回去的,难道你还要拖着人家一晚上见不到家人不成?”她笑眯眯地戳了戳妹妹的额头,“都十七了,还同孩子一样。我要是母后,就不让你嫁出去了。”
朱轩姝噘嘴,“可拉倒吧,母后现在最想我嫁了。每日就知道让都人们督着我做女工。姐姐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这些。”
“那就做些喜欢的事。”朱轩媖懒洋洋地道,“待你日后嫁了人,就知道了,想要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难上加难。”
朱轩姝不信,“有宫人在也不得闲?”有一群帮手在身边,还需自己劳神什么。
“这就是我俩的性子不同了。我嘛,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你倒是像了母后的性子,是个好享受的。”朱轩媖牵了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路上小心些。看你这嘴噘的,又不是以后就见不着了,下回再来也一样。”
朱轩姝扳弄着指头,“下回是下回了。”
“好啦!”朱轩媖将一包东西塞在妹妹怀里,“替我向父皇母后问声好。”
这个朱轩姝倒是应得爽快。
马车缓缓驶离了徐家,朱轩媖脸上的笑也渐渐收了。
徐光启抱着徐骏走过来,“怎么了?”
朱轩媖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徐骏,在儿子脸上亲了亲。“我只是有些担心。”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姝儿的婚事,怕是有些艰难。”
徐光启奇道:“虽说好事多磨,可前头不已经有过一次了?”他说的是那场秋狝。
“我也不知道。”朱轩媖心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父皇当会从国子监的监生和锦衣卫中挑人。哪个好,哪个不好,轮不着我置喙。我只希望姝儿成亲后……”
徐光启见她不说了,被吊在那儿有些心痒痒,追问道:“成亲后?”
朱轩媖犹豫了一下,“成亲后,姝儿要是转换不过来身份,怕是亲家变仇家了。”
这些女儿家的事,徐光启就不太能摸得透了。他自己想,觉着不过是一次人生必经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好了。妻子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每个人都要长大,天潢贵胄也不例外。
朱轩媖闭上眼,靠在夫君的怀中,将这些烦躁的情绪统统从自己身上赶走。
她的妹妹是父皇的心尖尖,皇后的掌上明珠,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让她不痛快呢?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万历二十六年,九月。
朱翊钧收到了努|尔哈赤的上疏,因女真族中事务繁多,奏请延后入京。朱翊钧自然乐得高兴,都没跟人商量,大手一挥,马上就答应了。
空出的时间越多,就越能想办法如何解决没钱的事儿。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亟需办了。
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
皇后郑氏所出皇次女,正式册封为云和公主,下嫁安徽籍国子监生高玉海。婚期定在明岁一月,公主的册封礼也在一月,婚前举行。
朱轩姝拿着圣旨,有些茫然。自己要……成亲了?
其实朱轩姝是见过高玉海的。郑梦境怕女儿太过抵触,所以特地偷偷瞒过朱翊钧,带着她去看过一回。
不过现在,她已经忘了高玉海到底长什么样了。满脑子都是要成亲这件事,心里陡然有些别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敢熬夜了……牙龈肿的痛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