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低垂,斜照在庙宇。
大门两旁斑驳的红柱侵染成萧条的暗黄,白墙残破青瓦断落的残片杂乱的堆在墙角,风掠过树梢像是阵阵诵经声般回响不停。
远处山路终于瞧见了迟迟行来的马车,一匹寻常的棕红色老马,车身也罩着寻常的粗布,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平头百姓。
春碧眼神闪过诧异,但马上又变得了然,看来这位王妃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差些。这位名头不小,但其他的事情她也知道的不多,只是被管事的叮嘱这位夫人犯了错要在这里关上一段时间,不方便带着贴身丫鬟,所以雇了她仔细伺候着。
车到了近前,春碧换上一脸笑,热络的迎了上去。
“奴婢名唤春碧,今后就负责照顾夫人。”
“夫人,您当心。”伸过来的手枯黄细长,肉色凹陷,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撰住一串念珠,手臂处的袖子空落落的,一次没有扶到,春碧微微向上抓了一把,摸到了膈人的骨头,她不动声色稳稳的拖住。
春碧小心的搀扶着妇人从马车上缓缓踏下,转头细细打量着昔日名动京城的叶五小姐叶青岚——想当年,五小姐出嫁,聘礼的箱子抬了整整一里地,送亲的仪仗比这座山上的人还要多。豫亲王一身红衣跨在高头大马上,俊眉冷目仿若天神下凡,这京畿之内不知多少小姑娘心生羡艳。
可现在呢?
明明不过双十年华,发髻却枯黄无光其间夹杂着缕缕银丝,本该是明媚的双眼却眼眶红肿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无神的盯着虚空,面容枯槁形销骨立,哪里还有什么花容玉貌。春碧摇摇头,说不出是叹息多些还是扼腕,侯府小姐又怎样?才华横溢又怎样?被抄了家,灭了族,最终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能送来法觉寺,已经是王爷看在小世子的份上法外开恩。
时值深秋,草木萧瑟,凉风裹着树叶扑面而过。
“夫人,小心台阶。”这一道走过来,这人只是在春碧的搀扶下慢慢前行,瘦弱的影子摇摇晃晃仿若随时要消散,春碧不敢撒手,害怕只要松开,这人便会倒下,随着这满园的枯草随风飘散。
直到进了正殿,叶青岚眉目之间才恢复了些许神采,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春碧迟疑了一下,若是人在她这里出事了她也不是很好交差,抬头却看到那人坚定的双眼,这才道了声:“奴婢遵命”退了出去。
叶青岚燃起三炷香,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用力之大连隔着门的春碧都能听得见响。摇曳的珠钗似乎要从发间坠落,可她仿若未觉。
“弟子叶青岚,自知罪无可恕,唯有一死方可洗刷前罪,未曾赴死皆因有一心愿未了。小儿阿望出生便不足月,如今已经三岁之龄可体虚畏寒柔弱多病,弟子愿诚心礼佛余生青灯长烛,还望菩萨垂怜把弟子余下的岁数留给阿望,保佑他一生康健,富贵安乐。”
言毕,叶青岚举起签筒闭上眼轻轻摇晃起来。
春碧早听了庙里人的低声絮语,不由把门扒拉开一道隙缝向里面瞧去,世人皆道叶六小姐聪慧,她看来却不是这样,明明痴傻的可以,头回听说寿命还能让人,简直病急乱投医。
下下签
曹操遗弥衡投黄祖天边消息应难问切莫私心强妄求若把石头磨做镜精神枉费一时休。
此签安静守旧之象凡是守己则吉千般用计一旦皆空安心守旧不必强求。
下下签,叶青岚撰紧手中木牌,连呼吸都变得凝重,她站起身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噗通”天旋地转的跌在地板上,手上一直捏着的念珠散落开来,滚了一地。
“夫人!”时刻注意着这里的春碧急匆匆奔了进来,连忙摇晃着她。
叶青岚怔怔的望着捏着断掉的念珠,好像隔绝了声音,眼泪涌动着流淌而落。
自少年时李铮送与她,这念珠一直陪伴了她多年,今日竟然这般断了。可是寓意着他们夫妻缘尽于此。
“断了断了……”
叶青岚喃喃的念着,眼前走马灯一般晃荡过无数人脸。
惊诧的,恐惧的,愤怒的,哭泣的,嫉妒的,求饶的……
回顾过往,她事事争先分毫不让,全然不顾旁人,到头来,却终究是害人害己。到如今,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吗。
这些天,她为了叶府的事不停奔波,可是那些旧日的闺中密友全数闭门谢客。这倒也罢了,毕竟涉及到皇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明明与安宁侯府两代姻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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