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贝利亚（二十七）

    城堡的所处之地是位于九层地狱的最深处, 从前的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幽暗密林, 空气静寂, 气息暗沉，土地和森林, 都带着缭绕不去的腐朽。但这样的地方, 虽然恐怖，但却是在地狱中最为常见的景象, 地狱里能够有什么呢？盎然与生机都是属于人间, 地狱里有的只是岩浆与贫瘠, 硫磺和瘴气。

    但是在后来这个地方建起了一座新的城堡之后，所有的污秽与不净都离此而去，留在此地的，只有最为纯粹的黑暗, 和沁入心尖骨髓的冰冷。别西卜收敛了所有的乖张,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片禁地里, 城堡主人所带来的、浸润在每一分空气里带来的形如实质的压力……这片土地之所以能够成为最高等级的禁地，并非是因为什么未知的危险, 而恰恰是所有人都共知的存在……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别西卜终于走到了城堡门前，而这一次不同上次的久候未果，他并没有等待多久, 城堡的大门便已经自动打开了。

    他有些好奇地踏入这空旷的城堡大殿，殿中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品，地面是由地狱里珍贵的黑萤石制成, 墙壁上是铜色的枝状灯架，灯上镶有细碎的银钻，象牙大蜡中的火光照彻殿堂，他踏步而入，脚步声回响不息，他低下头去，也可以看见光洁的地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

    看来贝利亚大人是真的将“清净”这一词做到了极致，这高大空荡的居所，居然连一位仆人也没有收入，他踌躇了片刻，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前进，但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之时，另外的一道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别西卜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到的便是苏玄正缓缓走下楼梯的身影。

    是和从前的路西菲尔并无相同之处的容貌，比之那位“光耀晨星”，贝利亚的身形似乎要更加瘦削一些，金色的微卷长发变成了顺直的漆黑长发，碧蓝色如澄澈天空的眼珠也成了如同包含了一整个深渊般的墨色，不同于那之前的眉眼锋利，苏玄现在的这个壳子的面目要更冷峻一些，肤色也要更苍白一些，再加上他如夜色般的长衣，黑与白的相衬下，似乎从前一些被掩盖的特质终于被完全释放而出……那是一种如同苍白之月般的高遥与寒凉。

    似乎比之从前还要不好接近的样子……别西卜赶紧向前几步，走到了阶梯之下，恭敬地行礼道：“……大人。”

    苏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西卜闭了闭眼，没有直起身，再一次地行礼道：“路西……菲尔大人！”

    一片寂静中，苏玄终于回应道：“起来吧。”

    他并没有否认！别西卜说不清内心里涌出的是何种的情绪，但他没有发现的是，他唇边的弧度，不自制地微微上挑了几分。

    或许外在的容貌不再一样，但是内里的特质怎可伪装？尤其是在双方都是处于这个世界最顶端之时，他们的特质就像是此世最为珍贵的宝石，是经由了诸多打磨而成的绝等珍宝，他们所发出的光，历经恒久、永恒不灭……独一无二。

    “路西菲尔大人！”别西卜再一次叫他，他的神色是堆积了许久的疑惑，但虽然他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将之问询而出。

    他又该从何问起呢？

    “以后叫我贝利亚。”苏玄走下了阶梯，别西卜赶紧让开了身形，他听得苏玄没有回头地开口问道：“比起上一次来拜见我时要有勇气的多，看来你是遇见了进入了地狱的、真正的路西菲尔了吧？”

    “从从前怀疑我和‘路西菲尔’有所关联到终于开始猜想我会有另外一个身份，你应该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更确切的消息，那才让你对这第二次的拜访有了更多的把握。”苏玄轻声问道。

    “他给他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路西法’。”别西卜认真回答道。

    “他和我所想的一样，”苏玄微微笑了起来：“并不愿意承受另一个人的荣耀与馈赠。”

    “在他那样的人看来，不论是何等的荣光，都是他可以自己去点亮的冠冕。”苏玄的声音很冷：“而若真的是偷偷昧下并非他的功绩，那岂非是种小人的行迹。”

    “那样无疑会折损他的骄傲。”苏玄轻轻叹息道：“而甚至于在他看来，我这样将所有的一切抛给他的举动，也都算得上是一种羞辱了。”

    别西卜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他恍惚间，竟也觉得，如果真的从始至终都会是最初的那位路西菲尔，也许后来因为“弥赛亚”与神翻脸，最终选择了堕入地狱……这恐怕也并非并不可能的事。

    “那……”他有些小心地询问道：“他并非您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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