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里斯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微风拂煦的清晨。
在这晓星缀天的黎明里, 太阳仍未挣脱海岸线的束缚, 稀薄的白色微光照进树林, 树叶上的露珠从他的耳边滴落,清脆的鸟鸣婉转悦耳, 昨夜的狂热酒会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你醒过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说道。
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正坐在熄灭的篝火前, 她伸出手,用手中的长剑拨弄了下这仍有余温的灰烬, 并没有转过头来。
帕里斯注意到这空旷的森林场地中, 昨夜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和他所有的追随者都已经消失不见, 那喧嚣的歌舞和甜美的酒香也随之远去……倒是在他的身旁,还摆放着一些鲜美的水果和一瓶红色的葡萄酒,看来是昨晚那位颇为好客的神明所留下的礼物……
“你不用看了。”那篝火前的女子再次说道:“酒神在和他的信众们彻夜的狂欢之后,通常都会在第二日的太阳升起前离去, 他传播信仰的前路还很长, 你会得到他亲自的款待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你我不过是误闯而入的幸运儿。”
确实很幸运,被酒液夺去了理智的狂徒们, 并非没有将闯入者看作野兽亦或者敌人的前科,而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些不幸的来客们的下场自不用多说……
“你是美狄亚。”帕里斯用一种冷静的话语陈叙道:“科尔基斯的公主美狄亚。”
黑袍人静默了片刻后才语气平平地回答道:“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了……是酒神告诉了你我的真实身份的吧?”
她终于站起身来,步步走近,并不高大的身形站在帕里斯的身前, 遮挡住了白昼初临时照射而下的苍白的晨光,她掩藏在兜帽下的目光流转,轻轻开口问道:“看来你真得很得他的另眼相看, 这让我也不由地升起了久已不见的好奇,也许你愿意告诉我,我这可怜的已经被酒神暴露了姓名的女士,有关你的名字与身份,以满足我这拙劣的探求心理……”
“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帕里斯收拾好自己的弓箭和弦琴,他的身姿在这些年的跋涉探寻中,如同初春被甘霖浇灌的柔韧树苗,在大地与天空的呵护下,节节拔高,舒展开来枝丫与绿叶,散发出勃勃的生机与活力,他站了起来,个头比起美狄亚还要稍稍矮了些许,但这并没有让他的气场比起这黑斗篷的女子弱上分毫,相反,他的目光就如同过于犀利的锋芒,让美狄亚竟有一瞬升起仿佛被一道危险的箭锋所瞄准一般的威胁感,这让她下意识地停住了逼进的脚步。
“我是被水泽的仙女俄诺涅所抚养长大的弃婴。”帕里斯淡淡地说道,他的语气既平缓又漠然,既无伤怀也无落寞:“在特洛伊城外的伊达山脉中长大,数十年来的成长中没有烦忧也没有灾祸。”
但也没有热爱与感激。
“但在之后的某一日里却意外得知了有关于我自己未来的恶意的预言……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俄狄浦斯王的传说……”他抬起头来,几近黑色的瞳孔中是一片冰冷的理智与镇定。
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未来会“杀父娶母”预言与神谕的俄狄浦斯,哪怕被他的父亲遗弃在喀泰戎的荒山中,莫测的命运依旧让他在长大之后,在全然无知之中,失手杀死了国王拉伊俄斯,也就是他原本的亲身父亲。
他走入了忒拜城,破解了斯芬克斯布下的谜语,解救了这个城市中的人民,被推崇为国王,与原王后伊俄卡斯忒成婚,在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情况下,应验了这预言中悲惨的罪孽!
“说实话,与他不差多少的命运正缓缓向我走来。预言告诉我,我将会给属于我父母的城池带来残酷的战争,在战争失败之后,人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王室们将会被杀死、被俘虏、被羞辱……”帕里斯静静地说道,记忆里的白色纸张上,几行黑色的字迹一闪而逝,这样记载般的描述,让他几乎是一瞬间便仿佛看到了时光河流中前方的浪花中的场景,他收敛下微微起伏的心绪,继续淡然地说道:“这让我不得不尽快离开那片悠闲的山林,来到叵测的大地之上闯荡,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生路。”
这样灰暗无光的未来几乎让早已冷却了心肠的美狄亚都要流露出同情的神态来,但很快地,她便收起了这怜惜的心理……因为作为当事人的帕里斯非但没有被命运所捉弄的颓丧,也完全没有为自己将会背负着一座城池的忐忑与自怨自艾,他既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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