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二郎君?”
巧燕说:“奴从没想过做主子们的通房,奴是个贱籍,若是做了通房,讨一辈子,脏一辈子,顶多也是个妾,等人老珠黄,主子看不上了,说踢开就踢开,连个奴婢也不如,因而奴早想得明白,踏踏实实做个奴婢,若是主子瞧得上,指个好奴才给配了,一辈子也安稳。”
她一番话巧得很,踏实又不贪慕男主人,这样的婢女,哪个少女不喜欢?当然季海棠也是喜欢她的,喜欢她敢摊出来这实话,也喜欢她不外露的真机灵。
季海棠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瞧着你挺聪明的,怎么才是个二等婢女?”
巧燕磕头道:“奴婢算不得聪明,二少夫人手上的婢女个个儿都是百里挑一,何况…奴婢这点相貌,若是总在二少夫人身边,难免见二郎君的时候多了些。”
原来是为了明哲保身,季海棠又点了头,松开圆头猫猫,起身坐在榻上,清音出去端水进来给她净手。
巧燕起身来立在季海棠身前儿,海棠则问:“识字么?哪儿的人?在来谢府之前是哪儿的?”
巧燕说:“识字,不是很多,十岁年前家乡发大水,爹娘都死了,奴被人掠卖至长安太傅府,太傅府里识字的婢女多,奴跟着学了些,太傅夫人瞧着我老实,就令我在她跟前儿端茶递水,太傅被抄家之时,奴被没入官府,过了三个月,圣上赏赐谢家,赏了几百奴婢给谢府,二少夫人看奴婢老实,就留在院子里洒扫或是进屋子里收拾器物。”
季海棠听她说的明明白白,又在太傅府里做过,想必也见了些世面,就问:“那你说说太傅府里的夫人娘子们,在说说二少夫人……”
巧燕望了季海棠一眼,略沉思片刻说:“太傅夫人为人和善,待下人宽厚,娘子们要稍稍娇艳些,虽有些小打小闹,倒也听夫人的话,不敢闹出什么大事。二少夫人…她是极为骄傲和聪明的,最会用人,似奴这般老实的,就做些洒扫,似莲儿姐姐那样聪慧的,就在她手畔服侍着。”
她话中圆满,季海棠如何不满意?只细细瞧了巧燕那张脸,看她神色平稳,不似那日里那样不安,倒越发喜欢起来,就说:“我可去向二婶子讨你,只是她应不应我就不知道了。”
巧燕喜出望外说:“二少夫人近日已经…已经有些许看出阿郎的心思,只您肯伸手,一定能救我一命。”一说,就跪在地上道谢。
季海棠蹙眉道:“二婶子瞧出来了?”
巧燕说:“只怕过不了两日清理奴婢的时候,就要将奴婢卖了出去。”
季海棠沉默片刻,摆手说:“你先回去,明儿我来讨要你即可。”
巧燕千恩万谢后告退。
这日夜里,季海棠命人备好了礼,又让季吴氏一一过目,得了季吴氏点头,才让人将礼物包好,明日晌午去沈氏那儿。
次日中午,季海棠领着清音携了礼去沈氏那头,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沈氏的说笑声,进了屋子则见沈氏手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娃娃喂糖饼,一旁还坐着年纪轻轻的刘氏。
沈氏将小娃娃递给刘氏,上来迎季海棠,笑道:“什么风儿吹了你来了?可是那个婢女用着不趁手了?”
季海棠笑道:“二婶子说笑,是用着机灵,想再向你讨一个呢!”
沈氏是诧异的,但她话中漂亮,不能说不,就携了她至榻上坐,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了哪个了?瞧瞧,是我手下的这几个不是?”
季海棠说:“我怎么敢讨您的手边人,您的聪明,我也只学皮毛,是瞧上了你院子里的二等婢女。”
沈氏皱眉,令人将院子里的二等婢女都唤了上来站做一排,问季海棠:“哪个?”
季海棠没瞧见巧燕,就问道:“不知那个巧燕哪儿去了?”
“巧燕,你找她?”沈氏脸色变了一变:“她可不是什么机灵的,昨儿夜里才烫了我。”
季海棠估摸着巧燕儿是被沈氏捉了,只沈氏不想说看出了自己夫君勾搭婢女,才找了点法子整治巧燕,遂装模作样关切沈氏:“她这样大胆?二婶子让我瞧瞧,她可烫到你了?”
沈氏摆手,不让季海棠的爪子来拉,只道:“只烫了衣裳,让我给打了几巴掌,关在柴房里面。”
季海棠抿了抿唇,低声说:“二婶子,实不相瞒,我是看中了她老实,蠢些也罢了,人老实就成了。”接着又撒娇道:“二婶子就不肯给个婢女给我么?”
就算她没有揭破那事儿,可巧燕已经挨打,难免怀恨在心,到处乱说,沈氏这样想着,自然无论如何不想将人给季海棠的。
这头央求着,又听人说季吴氏来了,沈氏这会儿脸上难堪起来,她能拂了季海棠这个小辈的面子,怎么拂了季吴氏这个长辈的面子?
季海棠也没想到季吴氏还是来了,想来此事是成了一半,起身迎季吴氏。
沈氏携了季吴氏坐在榻上,笑说:“方才还在想您怎么不来我这儿玩耍。”
季吴氏拉着季海棠说:“今儿我去了谢阿娘那儿,正说你聪明,我就说下午来找你玩耍,结果回了院子,就听人说海棠过来了,我就知道她是来找你帮忙的,怎么样,给你添麻烦了是吗?她不懂事,你不要见笑。”
沈氏被季吴氏这样说,还不了话,只能笑道:“哪里,乖得很。”
季海棠顺势求着季吴氏:“哪有嘛~海棠就是想讨个婢女,您知道的,海棠前儿个给你说的那个婢女,就是我迷了道儿,给我引路的那婢女。”
季吴氏笑道:“是她呀,你怎么真要求她哟!听你说,倒是个好性儿呢!你二婶子怎么说?”
沈氏看这祖孙俩做戏,心里气得慌,也只能忍了下去,面上还是笑着说:“是个蠢笨的,昨儿夜里才烫了我!”
季吴氏说:“蠢些不打紧!”说着又笑着悄悄说:“她蠢,海棠才好管,婢女哪能比主子还聪明了!这岂不本末倒置了!咦…你该不是舍不得吧!”
沈氏算是明白这祖孙俩是非要讨这婢女了,咬牙令人将人弄了出来。
巧燕顶着发肿的脸来了就跪在跟前儿,季海棠将巧燕细细打量了两眼,还见到巧燕手上一片红痕伴着几个乌黑的水泡,心头叹息,这沈氏也是气疯了吧!
沈氏说:“海棠想要讨你过去,你可愿意?”
巧燕连忙给季海棠磕头道:“奴婢愿意。”
沈氏又说:“你若是过去,就好好服侍,再有昨夜那些事儿,仔细你的皮!”
巧燕直道“不敢”。
就这般,沈氏又转脸对季吴氏说:“下午就送人来,您可放心了!”
季海棠也跟着笑道:“那就谢过二婶子了!”
沈氏伸手戳着季海棠的额头:“你个鬼灵精!”
季海棠笑嘻嘻说:“我不是鬼灵精,他才是鬼灵精!”立刻去抱小娃娃,小娃娃呀呀直叫唤,季海棠就解了腰间的薄荷香球给小娃娃玩耍!
刘氏直道谢,季海棠又说:“这娃娃真好看,你多来我那儿,我要多抱抱他。”
沈氏在一头同季吴氏笑,笑了几声又说她:“你急什么,等你和宏儿成了婚,养个十个八个的!”
季海棠娇嗔似的跺了跺脚,哎呀一声:“您真是!”说了,竟然提着裙子告退,哒哒跑了出去。
季吴氏说了一会儿话,也告辞回去了。
季海棠在院子外面等季吴氏,遇上谢允德,心头一紧福身叫了“二叔叔”,谢允德看她极是美丽,忍不住靠近一步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快到院子里玩!”
季海棠稍稍退后道:“侄女儿等祖母,祖母正和二婶子在屋里说话。”
谢允德到底不敢对她乱来,看她退后也不再靠近,只立在那儿请她进去,还没说两句话就碰见季吴氏出来,连忙和季吴氏说笑。
季吴氏垂着眼皮不怎么笑,只应了话,引着季海棠走了。
祖孙二人回去路上,季海棠黏着季吴氏,讨好地笑道:“您若是不来,二婶子定然是不会给我人儿的。”想了又说:“您怎么来了,您不是不来么?”
季吴氏笑咪咪道:“我是来看你事情办得如何,不成想我来了还得给你擦屁股!真是个没用的!”
季吴氏是心疼她的,就算嘴上说了不管,实际还是要来帮她……季海棠脑袋朝季吴氏肩膀倚了倚,像是讨欢喜的猫儿。
正在此时,谢允德回了屋子,瞧见沈氏坐在屋子里,巧燕跪在屋中,脸就拉了下来,说道:“又是搞什么幺蛾子?!”
刘氏在战火来临之前就赶紧抱着小娃娃告退了。
沈氏冷抽抽笑道:“没什么,只是季夫人来讨这丫头罢了!”
“讨人?”谢允德眼睛一瞪,指着跪在地上的巧燕:“讨她?”
沈氏一翻眼皮,手中茶盏啪嗒一搁:“怎么,舍不得?”
谢允德僵了僵,忍着肉痛骂道:“说什么鬼话,我什么舍不得,你说明白,别急赤白脸儿地诬赖人!”
沈氏骂道:“我诬赖你个屁!我给你说明白,我要是能给你说明白了,我就得替你养狗娘生的儿子了!”
“你?!你真是出了毛病!”谢允德折身进了内屋,到了门口又转眼瞧了眼巧燕,低声骂道:“真是遇见鬼了!”
沈氏一茶盏噼里啪啦摔在门口,谢允德便进了屋子没了声儿,沈氏命人燃了支青绿小香,倚在榻上假寐。
那小香是她特制的,专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下人,一支香燃半个时辰,谁不听话就罚跪,燃一支香,燃尽了才许起来。
小香足足燃了半个时辰,巧燕就在地上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待香燃尽,沈氏才睁开眼来,瞧着跪得疲乏得巧燕道:“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么?”
巧燕磕头道:“奴蠢,奴不该烫了您。”
沈氏冷哼一声,又说:“知道就成,到了那头别乱嚼舌头根子,否则我就扒了你那鸡舌芯!”
她就算将人教出去,也要震慑一番!叫这婢女不敢将那事儿抖搂出去!
巧燕又急忙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