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父咳嗽一声,小乙赶紧跪在地上行礼,其他人也跟着匍匐在地,赵大炮乐呵呵地看着伯阳父,手里摇晃着刚刚给小乙看手相的放大镜。
原来,“勇敢”的赵大炮昨晚被野兽的叫声吓得直哆嗦,只好在骊山脚下的驿站住了下来。他庆幸自己出门之前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又骑着这么一匹高头大马,才不至于让人误认成奴隶。
昨夜的星象让他更加坚定了降雨的信心,西南侧的乌云渐渐凝聚,东北的天空依然星云密布,若是运气好,降雨还可以提前一天。
他在驿站美美地睡上一觉,早上起来就在驿站外摆起了算命的摊子。小乙赶来的时候,正好算上一命。两个人东拉西扯,竟然臭味相投,忘记了各自的使命。
“你丫不是要上骊山么?这就是你说的降雨?”伯阳父指着地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图案,冲过去抢自己的放大镜,却被大炮迅速地藏了起来。
“人在做,天在看;雨要下,命要算!”大炮晃着脑袋振振有词,“太史公不在镐京修书,带着这些人是要来打猎?”
“打你妹!咱俩要是下不来雨,早晚被天子打了猎。你到底要不要上山?”
太史公这边发完脾气,那边又揪住小乙:“天子叫你来传令,你跑这里来算命?把玉圭给我,滚回王宫复命!”
大炮坐到一块儿石头上,翘着二郎腿,道:“谁说我要上山了?这么说你也是来降雨的?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话没说完,他看到上马的小乙,起身吆喝道:“乙哥,下次再来哈,这回先记账上……记得把那块石头带回去给王后!”
伯阳父急得直跺脚,咬着牙道:“你真要害死我!”又转身叫过驿站的“站长”,吩咐安顿食宿,打算在这里住下来。
至于算命的赵大炮,他才是降雨的主角,他要真这么疯疯癫癫的,到时候也死不足惜——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和放大镜就好。
到了晚上,大炮看看天,满意地点点头,抱着放大镜睡大觉去了。
伯阳父也跟着看看繁星点点的天空,哀叹几声,回到卧榻,辗转反侧也没睡着——毕竟天子的性情他也把不准。
第二天,赵大炮继续摆起了摊子算命,仿佛把降雨的事情忘了个精光,只是到了中午,才拿出放大镜到太阳底下晃了晃,又继续到摊位上干他的营生去了。
伯阳父唉声叹气,饭也吃不下,终于熬到了第三天。
天还没亮,他就被外面的马嘶声惊醒了,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赵大炮已经骑在马上冲他招手:“太史公,走,上山降雨去!”
伯阳父本打算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却被镐京赶来的鼓乐队吓了个踉跄,赶紧整理衣冠,下令驱车上山。只不过从这闷热的天气和东面的太阳脑袋来看,要下雨,真是痴人说梦!
驿站上山,绕过十二道弯弯,颠簸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骊山点将台上。
上百年历史的点将台,似乎还记录着武王征战的风采,记录着周公、太公点将的英姿,记录着穆王西行前的背影,记录着宣王北伐的誓言!
“小赵,这大热天的,能下哪门子雨?你别搞着好玩儿了!”伯阳父仰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吧唧着两片干裂的嘴唇,看着给乐队列兵布阵的赵大炮。
“太史公放心,今日午时三刻,雨水不落地,赵大炮人头落地!”赵昊扔下一句话,指挥着点将台下的乐队,恍如临战的大将在点兵。
“点兵”结束,大炮又登上最近的一个烽火台,站在最高处晃动着放大镜,仿佛在给天庭发射信号。
看着身影越来越短的太史公心乱如麻,干脆躲到行宫里去喝酒——眼不见心不烦,要死也是他赵昊去死!
赵昊也自顾自地在烽火台上玩耍。他掏出一个形似罗盘的东西比划一番,凝望着西南侧的镐京、山下的渭水和劳作的奴隶,他们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待着一滴甘露。
他抬头看看天,西面的云渐渐凝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与东边的烈日分庭抗礼。
他右手攥着放大镜,期待着这场“爱的期许”……
黑云越来越近,他低头看看罗盘和墙根的八面铜镜,右手紧握着放大镜旋转,左手缓缓地举起鸣鼓的令旗,局促的呼吸明显加快。
突然,他令旗一挥,五百大鼓齐鸣,响声震天;太阳并没有被这架势吓退,卯着劲儿发着刺眼的光芒,直射在铜镜上;放大镜的晃动速度加快,铜镜反射的光芒被凝聚,透过这凸透镜直射西边的云团,黑云也跟着一起旋转。
买醉的伯阳父不胜酒力,竟然喝得酩酊大醉,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