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余珺瑶被小太阳拉走,权赫朗有事情要跟上校大人两夫妻说,三人便一起进了书房。落座后,权赫朗把视线落在欧阳上校身上,声音有些凝重地问道。
“你母亲是不是写过一首叫《沙堡》的诗?”
欧阳上校点头,“怎么了?”
“她的诗集当年没发表过吧?”
“是没有!”
“我舅妈说,我母亲的诗歌,在那个年代都带有点揭露官场黑暗的意义。我母亲自己知道这些诗歌真拿出来,要么不能发表,要么火了但会给家族惹来麻烦。”
“那些诗歌她都是写着自己看的。”
“除偶尔碰到志同道合的人,才会拿出来跟人探讨。”
“故真正看过她写过的诗歌的人,很少。”
“大哥,怎么会突然提到这首诗?”
“我在办理手上一件案子时,无意中看到过这首诗。”
搁以前他不会去注意到这首诗,可上次他休假回家,隐隐听司婉莉吟过这首诗。当时,他觉得这首诗歌很有个性,他便多嘴问了句,才知道这首诗是欧阳纤芊的母亲,年轻时的作品。所以在异国他乡听到这首诗歌,甚至听到学生口里在吟唱,他非常震惊。
才会趁今天有时间,过问这件事。
欧阳纤芊和权先生相视一眼,都能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
但心里同时有一个想法,这应该跟欧阳纤芊的生父有关。
“在哪里看到的?”
“X国,这首诗在这个国家传颂度很高,甚至他们小学的教程里,都有这首诗。”X国是个华人国家,使用的语言也是华语。只是这个国家,跟Z国并无多少往来。
这答案更让上校两夫妻意外了。
一首三十多年前的诗歌,还是一首没发表过的诗歌,竟然出现在异国他乡的教程上。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甚至有点诡异。
“诗作者写的是我母亲的名字吗?”
“无名,写的是无名。”
“诗兴许有相似的,但要说不同的两个人,能写出一字不差的诗歌来,打死我都不信。”
“的确不可能呢,所以这首诗歌应该是我母亲的作品。只是我母亲自打离开京城后,就不再摆弄那些诗歌,她的诗歌又是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
一直没开口的权先生开口了。
“哥,我跟纤芊一直再查她父亲的事,之前查到三十年前有人在瑞士银行,用纤芊的户头开了个户头,然后定期每年都有能往这户头上存入固定的钱。”
“我们猜想这人应该是她的生父,但一直查不到这人的具体信息,或许我们能从你提供的线索去查。”
上校大人原本对这生父还有些期待,可随着情况越来越复杂,现在甚至还牵扯跟国家不是很友好的邻邦,她突然有点排斥再查这男人的事。
“我在想万一查出来,我那生父是个卖国贼,那我岂不成了卖国贼的女儿?”
“到时候指不定权家,都要跟着我一起受牵连。”
“希望老天爷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否则真要有那一天,我估计我会直接将那人砍了。”
权先生知道上校大人对那所谓的生父,其实并没期待过,她会费心思去查,就是担心对方万一还在世,回头利用她现有想的身份,或者权家有的权势,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上校大人才会想着查清楚,以防万一的。
所以真要有她说的这种可能,权先生一点不怀疑,她会亲自把人给宰了。
但——
“老婆,你觉得能叫母亲看上的男人,可能做出卖国这样的事来吗?”
“我敢打包票,一定不会的。”
“我相信你的父亲,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要不然绝不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的。”
欧阳纤芊当然也希望,现实如权先生说的那般。
但有时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万一是咱们当初猜到的另一种可能。”
“母亲是跟当时偶然经过京都的某男,坠入情网,私定终身,才有的我呢?”
“那我指不定还不是Z国人呢?”
“那岂不是更悲剧?”
“哎呀喂,我发现这些事不能想,这一想准叫我心情不痛快。”
说真的,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希望这样的状态被打破。
如果查亲生父亲的事,会打破这样的宁静,她宁愿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
反正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期待。
权先生知道欧阳纤芊,讨厌这些没完没了的复杂问题。
但身世这件事,不是说她不想就不存在的。
权先生希望她不要因此,跟自己过不去。
另外他的直觉,一直在告诉他,欧阳纤芊是纪阳的女儿。
“从你刚刚说的,你母亲没把那些诗歌拿出来发表,看得出来,她是个极懂得分轻重的。当年的苏家就在军中有影响力,她断然不可能做出跟异国人相恋的事。”
“谁知道母亲年轻时,有没有被鬼迷过心窍呢?!”爱情这玩意儿,压根没道理可言的,来了就是来了,谁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从之前瑞士银行卡的事,有一点可以很肯定,那就是她的生父还在人事。
见欧阳纤芊毫无根据的信口乱说,权赫朗很是无语。
“你怎么不脑洞再开得大一点,干脆把自己想成一个异国公主?”
“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
“你想想既然那首诗能被选入教材中,那表明对方若真是我母亲爱过的男人,那地位绝对不低的。”
“这会儿是晚上,不适合做白日梦。”
赏了欧阳纤芊一个大白眼,权赫朗接着说自己查的事。
“你的生父会不会是异国人,这个我不得而知。”
“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X国政府的机要成员,那些年没有一个到过Z国。”
诚如欧阳纤芊刚刚自己说的,她真要是异国人,而且对方还是政府高官,那很可能给权家带来灭顶的麻烦,权赫朗自然会第一时间查清楚这些事。
“我提这件事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极有可能还在人世,却受到了某些迫害,叫他没办法跟国内联系。”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可能失去人身自由什么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
“从你们目前掌握的线索看,你极有可能是京城纪家的后代,也即纪阳的女儿。”
“所以咱们最好先确定,你是不是纪家人,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当年纪家的陨落,是权老爷子不愿意看到的,权赫朗也崇拜那个一身正气的纪阳。
他不认为那个本来可以发光发热的男人,会那么轻易就陨落。
他很希望那个男人,如今还存活于人世。
如今听说有人在瑞士银行,每年固定给她存钱,权赫朗突然看到了希望。
“验就验吧。”省得她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那近几天你安排回个京城,这件事老爷子那边,也上心。”
“希望验证出来的结果,皆大欢喜。”
无论对纪家,还是他们口中的纪阳,上校大人都没实质性的认知。
并不像老爷子和权赫朗那样,对结果很期待。
不过,若她是纪家的女儿,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世问题。
也挺好的就是。
权先生要回部队的事,权赫朗已经知道。
“军部似乎有再成立一支特种部队的打算,小二你若真想回部队,这是个机会。”
“好,相关的消息我会去了解。”
“重回部队也好,这样日后你们就能并肩作战,挺好的。”
话题变轻松,上校大人也有心思玩笑了。
便挤眉弄眼对权赫朗说道。
“大哥这是想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吧?”
“我倒是想,但若瑶瑶真当宇航员,那这种日子我就只有想的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宇航员的生活,的确比军人还忙碌,这一点欧阳纤芊从于景天身上就看到了。
宇航员的训练,甚至比军人还严格。
余珺瑶真进了航天中心,这两夫妻估计一年到头见不着面都有可能。
“咱们这样的人,本来能花在情情爱爱上的时间就少,结婚生子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合适了就好,其他的没必要去想那么多。”
“这些对咱们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没问题。”
“可是人瑶瑶今年才25岁,好伐?”
“这个年纪的女人,心中肯定对爱情抱有憧憬之情,你确定你这样没问题?”
“哼!我估计她巴不得,我跟她一两年见不上面,纯粹谈精神上的恋爱,她才开心呢?!”
“所以,大哥这是告诉我,你被自己的女朋友,*裸嫌弃的意思?”
“她嫌弃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太腻歪,不如两人通电话来得好。”
“一定是你跟人在一起的时候,太禽兽了,才会让人只想跟你谈精神恋爱。”
看着自家大哥脸色不好,小女人却在那里笑得开怀,权先生很是仗义地说道。
“老婆,大哥今年35岁了,咱们得理解他。”
“理解理解,我绝对理解。”
“不过,这就是老牛吃嫩草的代价,哈哈哈!”
欧阳上校自己是个女人很清楚,女人在三十岁之前,对男女之事不热衷。
那时候哪怕有夫妻生活,估计很多也是有点完全任务式的。
有的甚至,纯粹只想谈精神恋爱。
尤其像余珺瑶这种,来自农村,本来就思想保守的女人。
终于把小太阳劝去睡觉的余珺瑶,正想过来问问大家伙儿,要不要吃夜宵。
就听到欧阳纤芊的调侃声。
“谁老牛吃嫩草了?”
“当然是我大哥这只老牛,啃你这颗嫩草的爱情故事了。”
余珺瑶囧,怎么又说他们的事啊。
“那啥上校,您能不能别老拿我跟大校的事儿来说?”
“要不然回头,我真不敢再来你家做客了?”
“连自己一个人见家长的事,你都不觉得害羞,哪能这么容易就被我说羞了?”
欧阳纤芊一脸揶揄地看着余珺瑶。
看她的脸,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上校大人很不厚道地觉得,没事干的时候,逗这只小白兔玩的确是件很有趣的事。
她似乎有些明白,权赫朗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小女人了。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余珺瑶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实在太丢人了。
什么单独回京见家长的事,完全是她觉得自己临时有突发状况,耽搁了权大校的时间,才有这样的想法。
此刻被欧阳上校这样一说,搞得好像她多么着急见家长似的。
余珺瑶真的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岁,第一次这么丢人。
她捂脸。
“呜呜呜,上校你太坏了。”
“我不爱跟玩耍了。”
人的劣根性。
被逗的人,越窘迫,逗人的兴致会越浓。
越见余珺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上校大人就越想继续逗她。
“难道不是你说,你家权大校有任务再身,可你得先去G省,他没时间陪你回去,而你又不想叫你未来婆婆失望,所以决定自己去见家长吗?”
“哪有?我才不是这样说的,你别再这里胡说八道。”
“难道是我理解错?会错你的意?你没想跟你家大校回京城?”
“我才没说不想呢。”
“也没说什么未来婆婆,我只说权大校没时间陪我去见他母亲,我可以自己去见她。”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所以瑶瑶的意思是,你跟我大哥谈恋爱,纯碎只是耍流氓,没想过结婚咯?”
余珺瑶简直想坐地上,哭给上校看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了?
她自己怎么不清楚?
见欧阳纤芊那一脸趣味的笑容,余珺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坏上校,摆明就是耍她玩呢。
还真当她这么好耍?!
“我想问问上校大人,您跟权先生结婚,难道是你先求的婚?是你先开口要嫁给权先生的?”
“合着你这是嫌我大哥,不自觉说娶你,向你求婚啊?”
“大哥还不快点,把戒指拿出来,立刻求婚啊。”
“好,他要是这会儿能拿得出戒指,向我求婚,我立马点头。”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权赫朗,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权赫朗很认真地看向,摆着一副‘谁怕谁’架势的余珺瑶。
“瑶瑶,你确定你知道自己,此刻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
“不就是说,你若现在能拿得出戒指,跟我求婚,我就立马点头答应你的求婚。”
“那我想知道你这是跟纤芊赌气的话,还是你自己已经做好跟我结婚的打算了?”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拿婚姻这种终身大事赌气?”
“所以你这是已经做好跟我结婚的准备了?”
余珺瑶点头。
他们两人认识前前后后将近两年。
这两年来,这男人只要有时间就给自己打电话,有时间还会提醒她气温变化,注意增减衣服,出门记得带伞,诸如此类的小事。
她都记不清楚,这男人在忙碌的生活中,提醒过她多少次多少回。
这男人的事,她早之前就问过她妈妈。
她妈妈一开始的意思,她跟权大校段数相差太多。
真跟他在一起,她可能会活得很累。
并不很赞同,她跟权大校在一起。
直到前段时间,她把权大校这一年多以来,对她做的事,都告诉她妈妈。
她妈妈才说,若她对权大校有意思,可以考虑接受这个男人。
她的理由是这样的。
一个男人在贫穷的时候,提醒你这些小事,你不要因为这些感动,而去嫁他。但若一个男人,在他功成名就时,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这样的男人可以考虑嫁。
她说前一种男人对你嘘寒问暖,可能是觉得自己没办法给你足够的物质生活条件,愧对你才会做这些事,无关爱与不爱。
而后一种男人,在不用为温饱问题忧愁时,还能关注这些细节,证明他心里真的有你,也真的想疼你。
余珺瑶觉得这话有道理,可以听取。
眼下,要说她有多喜欢这个男人,还真没有。
她就觉得两人挺合适的。
“我得事先声明,我选择你有很大一方面原因,是我自己本身职业的原因。”
“我自己的职业注定我没多少时间陪在爱人身边,我希望找一个同样忙点的人,这样夫妻双方不会显得那么失衡。”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那啥,咱们国家母亲的飞天女宇航员,国家方面希望是已婚已育的。”
“嗯!所以我也想趁我能飞天前,把我人生中两大重要的事情,结婚生子先解决。”
权赫朗知道余珺瑶的兴趣都在飞天上,也不意外她这样的说法。
反正什么情什么爱,也就那样,他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些。
娶个这样干脆的女人,也没啥不好的。
“所以咱们结婚后,你不反对立马要小孩咯?”
“是这样的。”
“那你就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说着直接从脖子上掏出一条绳子,拿出一枚看着不怎么起眼的戒指。
大家都是军人,对那戒指的材质并不陌生。
弹壳做的。
“咱们都是军人,不时兴带首饰什么的,我想着买个几百万的戒指求婚,还不如用我第一次射击的弹壳,自己给你刻一枚呢。”
“就是不知道,我的小媳妇,会不会嫌弃这个东西太廉价了?”
“……”
尼玛!
这都什么男人,小媳妇都叫出来了,还问她答不答应。
简直太讨厌了。
必须收拾。
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可人说要嫁一个肯为自己花钱的男人,才好呢。”
“虽然买的有点俗气,但人好歹钱摆在那里,不是?”
“亲爱的,那我直接给钱行不行?”
“直接给钱,你愿意买戒指,还是愿意买什么都行,不是?”
“可意义不一样,不是?”
权赫朗懒得跟她继续废话,将已经拿出来的戒指,直接往她左手中指一套。
“这枚先带上,其他的要多少枚,咱们回头再慢慢买。”
“有本事不是求婚订婚的戒指,而是金婚、钻石婚的戒指。”
看着手上的戒指,余珺瑶也没去脱,而是如是说了句。
结婚不难,难的是婚后的,每天真真实实的生活。
所以这求婚、订婚送的什么戒指,余珺瑶还真没在意。
“要是六十年、七十年后,你还能带着跟现在一样的心情,给我买戒指。”
“那才是你的本事呢。”
“想跟我相约百年,可以直说,不用说得这么隐晦。”
“放心,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做不做得到,你期盼的百年。”
一旁围观的权先生两夫妻,见两人的事就这样定了。
都高兴地鼓起了掌。
过日子不是演电视剧,求婚结婚什么的,不可能每个人都搞得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下跪鲜花美酒什么的。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程,才最真。
上校大人觉得这样时刻,将跟女人结婚记挂在心里的男人,不会比那些纯粹为了给个仪式,学人鲜花美酒的男人差。
诚如余珺瑶所说的,婚前的求婚、订婚戒指再贵,都比不上日后平淡的生活中,不离不弃的相伴。
短暂的恩爱浪漫,做起来不难。
难的是恩爱一辈子到白头。
所以她很认可,余珺瑶那句,有本事你六十年、七十年后,或者生命终结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当初想要娶这个女人的那种真心。
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嘴巴说出来的。
这天晚上两夫妻,见证了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
同时心里也对余珺瑶说的话,有了共同的期待。
本来军演完,余珺瑶是有一个礼拜的假期,可她在这次飞行中被于景天看中,有意招募她为这批的预备宇航员,需要跟他一同回航天中心,检测身体的各项指标,看有没有达到宇航员的标准。
这各种检查下来,起码历时十天半个月的。
可权赫峻却只有三天假期。
两人本来商量好,趁这三天假期,一起回京城的。
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计划改变,余珺瑶心里过意不去,还真跟权上校说,回头她一人上京城见他父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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