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烛火莹莹地亮了一整晚,蜡泪滑了满身。
我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想活动活动酸麻的筋骨,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死死箍住。
我转个身,对上一双有些慌乱的带着深深疲倦的眼睛。
他死死抱着我,声音微颤:“你要去哪儿?”
他带着恐惧的目光狠狠地戳了我一下,我心里一疼,忙伸手抱住他,温声道:“我去瞧瞧撒葛只。她刚来宫里,怕是住的不惯。”
他皱眉,死死禁锢着我,有些霸道地耍赖:“那让他们把撒葛只抱过来,你不许走。”
我无奈,只能唤来宫女。
那宫女忙应了一声,撩开帐子,有些错愕地望着紧紧粘着我的耶律洪基,小脸“腾”地红了起来。
我自觉自己的脸皮已经被他磨得足够强劲,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了。
耶律洪基看起来比我更不在意,他甚至都未翻个身,只是懒懒道:“去把公主抱过来给娘娘瞧瞧。”
那宫女得了这个吩咐,长舒了一口气,忙应了一声,飞快地退下了。
我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她一溜烟离去的背影,嘟囔着:“这下子好了,第一日便让宫里的人瞧了这样的大笑话,传出去...”
他不以为意,伸手将我脑袋按进他怀里:“要传就传,我做我的昏君,你做你的贤后,骂名我担。”
我伸手摸摸他带着胡茬的清瘦的脸:“你该去上朝了,查刺。”
他皱眉,索性闭上眼睛:“我不去。”
我轻轻拍了他的脸颊一下:“查刺,你是皇帝,怎么能不去上朝?”
他笑:“左右父皇会...”他的话突然生生顿住,沉默了。
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里是深深地落寞。他勾了勾唇,尽全力扯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意,轻声喃喃道:“瞧我这记性...父皇已经不在了。”
他松开了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冲我笑了一下,眸子里的哀痛还没散去,可却伪装的一如往常:“我去上朝了,阿音。”
他说完,俯身吻了吻我的鬓角:“照顾好撒葛只,等我回来。”
他转身正要下榻,我脑子一热,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定定地望着他:“查刺,今日不去罢。”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我便又重复一遍:“今日不去罢。我陪你狩猎去。”
他的目光微微亮了一下,他是很喜欢打猎的,从前每每随先帝围猎,都会得先帝称赞。
我想了想,或许那是先帝待他最柔和的时候了,先帝已逝,可这回忆却尚有余温。
他未加考虑,便颔首道:“好。”
他命人备了马,替我将束腰的腰带收紧,含笑端凝我片刻,伸手一把揽过我:“幸好你在,阿音。”
我握了握他的手,算是回应了。
那一日,我纵容他彻底卸掉朝政,只带了几个随侍,在林中纵横穿梭。
我骑马跟在他身后,在他开弓的时候,替他递上一只箭。
等我们疯闹过后,已经是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骑在马上,他替我牵着马,夕阳的余晖映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
我忍不住叫他:“查刺。”
他转过脸来望向我,目光里是沉淀着软软的温柔。
我忍不住伏在马背上,垫着下巴歪头瞧他,他索性站定了,转身过来偏头看我,他唇上青色的小胡茬将他衬得越发成熟了起来。
他笑道:“看我也不急在这一刻,你往后还有几十年,怕是就看厌了。”
我瞪他:“那你也要给我看一辈子。”
他探身来吻我,轻笑:“说好了,到我死。”
身后的随侍们恨不能将眼睛抠出来的神色让我老脸微红,轻轻推开他,轻声道:“查刺,我想回家。”
他笑意温然,微微颔首,牵马而行:“好,我们回家。”
我们回到宫里没多久,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便亲自来了一趟我的寝宫,很是有礼地请了安,道:“太后请娘娘去一趟。”
我瞧见那宫女不喜不怒的神色,心里头咯噔一下。
耶律洪基撩了帐幔,从里屋出来,见了那宫女,皱了皱眉:“什么事儿?”
她不卑不亢地道:“奴才不知,还请娘娘亲自去问太后罢。”
“你...”耶律洪基脸色一沉,正要发怒,我忙按住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随姑姑走一趟。”
她自觉地替我引了路,我听到耶律洪基在身后厉声道:“告诉母后,若是朕半个时辰后未能见她平安回来,朕便亲自去领。”
我心里渐渐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