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最疲惫的时候,陵城军和青城军的前锋营人衔枚马裹蹄,趁着浓浓的夜幕,从已经被悄悄打开的南门蜂拥而入。
夏小桥的愿望没有实现,陵城军和青城军,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到底还是见了血,樊僵尸知道了赤水城那些大家豪强准备拿城中百姓的性命和他们谈判的事儿,毫不客气地下令查抄了参与献城计划的所有家族及其亲眷,试图反抗的,被当场砍杀,赤水城外那条总是泛着铁锈红色的大河边,终于还是染上了一丝散不去的血腥味……
“唉!算了,反正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就杀了吧。”接到战报,夏小桥叹息一声,“樊将军不是说先攻打寿城吗?怎么跑到赤水城去了?”
“额,大人您有所不知,寿城那老王八最是胆小,一听说咱们樊将军带了数万人马要过去揍他,那老王八连夜就收拾包裹财物,带着一家老小逃到北边儿去了,樊将军带军过去的时候,寿城城门大开,所有官府的人都逃得精光!还好带了青城军过去,樊将军留了五千青城军在寿城整顿军务、搜剿残余,顺便把守寿城原城主府,等着陈先生派人过去接管呢。”
“……好吧!”夏小桥对于这个时代那些当官的骨气是彻底没希望了,敌人还没杀到呢,自己就卷铺盖一溜烟逃了,这样的人也能当上城主,难怪北越会灭国。
这也是夏小桥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国情,要知道,一无论是那些根深蒂固的顶级世家,还是那些盘踞在各个地方的小家族,即便不当官,在当地也相当于土皇帝了,盛世的时候,这些家族靠着自身的积累,外加子弟为官,自然枝繁叶茂,乱世,这些人也不会为了哪一个朝廷牺牲自己,官丢了无所谓,只要人还在,等到天下太平了,这些人照样还会被新的朝廷征辟为官,换个皇帝,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个老板罢了。
意外将原以为最难啃的硬骨头赤水城给吃了下来,夏小桥高兴之余,也觉得有点儿消化不良,原因无他:特么他原先是准备拿出三年左右的时间和赤水城这个铁皮王八死磕来着,因此才打算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困死他们,原先准备好的预备官员,也只有寿城、栾城、陂城三个小城的,赤水城好歹也算是西南边陲大城,又有铁矿,可以说就连陵城和青城在赤水城面前都只能算是三线小城市,现在突然告诉他,赤水城已经被打下来了,就等着他派人去接管呢,人呢?
他压根儿就没准备呀!当官的又不是地里头的萝卜,想吃的时候去拔几棵就行了?
“啊啊啊!好烦啊!就一个小小的城主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姜大哥你以前怎么管那么大一个国家的啊?”死鱼一般地摊在桌案上,夏小桥曲起爪子对着桌面一阵瞎挠。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姜元祯伸出一双白皙的大手揉了揉夏小桥的脑袋,发觉手感不错,又揉了好几下,这才将他抱在怀里,“当初,我也是因为这个,不得不和那些旧族互相妥协,我有军队是令他们惧怕,可是,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我有兵,他们却有人,只能各退一步,可是,小桥,我觉得你做得对,再苦再难,也不能再对这些人妥协了。”
“是啊,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只有他们的家族利益,何曾想过这天下苍生?姜大哥,我们那里有一位很伟大的诗人写过这样一首诗,里面有一句话我现在特别有感触,那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只要那些总想着奴役百姓、欺压百姓的人依然好好站在朝堂之上,老百姓就永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不想再和这些人妥协了!”
“现在赤水城也是我们的了,姜大哥,我想等樊将军将其余几个周边城池都收复之后,将整个西南边陲的行政区域重新划分,然后,在境内开科取仕、广纳人才!”
“那些人不是就等着我主动去求他们吗?老子偏不!没了他们,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人会做官了?一年不行就两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我要把南北书院的分院开遍全国!让全天下想读书的人都能进书院识字明理,到时候,天下奇才任我挑选,何愁找不到人做官?让那些老东西们蹲在家里吃自己去吧!”
“哈哈!就是这样!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份气魄,如何会造成今日天下百姓流离失所?”
“不是这样的,姜大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我这些想法也不是我自己想到的,都是我们那里一些很伟大的政治家们的集体智慧,他们才是最厉害的。我不过是偷了他们的智慧罢了。”
“那也得有这个心才行。”姜元祯摸了摸夏小桥的后背,这脊背如此瘦弱却又如此坚强,竟然敢与天下士族为敌?!不过,不是还有他吗?上辈子他孤身为战,只能和那帮老东西互相妥协,可是,重活一世,他也想试试看,试试夏小桥说的那样,不靠旧族,不靠世家,让天下的黎民百姓,也能读书当官,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就像他一样,即便含恨而死,即便孤寂了数百年,不也等到了自己命定的那个人了吗?
看着依然郁闷地拿爪子挠桌案、一脸苦大仇深的夏小桥,姜元祯不再惆怅,白光一闪,这厮习惯性地在睡前变成了有着一声雪白绒毛的猫妖,只有这样,夏小桥这个害羞的家伙,才肯抱着他一起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