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气得手指把羊皮纸都抓皱了,她咬着牙把契约书拍在桌子上,眼圈也红起来。她既懊恼自责,又愤怒不甘。她难以忍受眼前这个狡猾的骗子对她的戏耍。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已经再次签下契约,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咽下苦果。
所以艾丽莎在第二天晚上还是又来到了“醉生梦死俱乐部”,不甘地、不情不愿地。
俱乐部的位置在维金大街西南角,紧靠着风之湖。
夜晚的街景与白天恍若两个世界。
魔法燃烧的一只只巨大灯盏悬浮在整个街道的半空,亮澄的光线将街边各有风情的雕塑与缀着装饰的绿树映得金灿辉煌。
人潮往来,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酒气,混合着上等脂粉与香水的气味,琉璃店门晃出的清脆铃音远远地传到耳中。
这个街道的夜晚,五光十色的。只有梦,没有黎明。
风之湖的湖面也被灯光照得亮如彩绘,涟漪中的点点灯火与繁星倒影揉在一起,梦幻失真。
湖两岸都是这样热闹灿烂的景象,只是对岸的灯火红红绿绿,更加光怪陆离一些。衣着暴露的站街流莺或殷勤或冷淡地拉客,暧昧的酒店光亮与情趣店的招牌交相掩映。
艾丽莎也听说过关于维金大街的纸醉金迷,但没想到一湖之隔的风之湖两岸还有这样的区分,而显然她所在的南岸看起来要更奢侈高级一点,在南岸工作的姑娘们穿着也相对本分保守。
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艾丽莎再次提了提身上的丝绒吊带礼服,湖蓝色收腰的长裙,裙摆缀着两层亮片,穿在身上让人看去是知性优雅的,只不过……领口实在太低了。
叶琳娜的身材纤细,胸部却很饱满,挺立的胸部直接将裙子的胸口部分高高撑起,胸口小半的肌肤露在空气中,沟壑若隐若现。
这条裙子是俱乐部里规定的穿着。艾丽莎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不自在极了,在更衣室时便不断向上提着领口的布料。头发也被挽起,脸上还被涂抹着浓艳的妆容。
待到要正式到场面上去时,她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个俱乐部实在比艾丽莎想象中的要更加奢靡。浮雕的天花板,水晶雕花的法力灯,花纹繁复的银丝壁纸银丝毯,月石桌克兰兽皮沙发,这些还仅仅只是艾丽莎能认出来的部分。
艾丽莎与另外几个盛装的年轻女子被管事带到了一楼的一处卡座沙发上,那里围坐了一圈身量短小结实的长须矮人,似乎正在交谈生意上的事。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不少花花绿绿的酒瓶。
矮人最是嗜酒,同行的几个女子都窃声说这次赚钱的机会来了。她们这群人全都靠哄客人开价值高昂的酒水和小费来赚取收入。
可艾丽莎肩膀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拘谨地坐在一群人的边缘看他们高谈阔论,调笑热闹,好一会才笨拙地学着给人倒酒。
口不能言倒是为她免去了不少麻烦,然而同时也让她失去了许多捞钱的机会。豪迈的客人一瓶接一瓶开酒,挥金如土;陪酒的姑娘娇嗔着劝酒,嬉笑妩媚。艾丽莎低头努力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她的手指攥着裙摆,只盼煎熬的夜晚能赶紧过去。
……
接下来的十几天,艾丽莎都刻意用着这样的方法来躲避她不愿接触的工作。有时候她能听到一同工作的女子们会在背后悄悄议论她:
“只不过是个过气又哑了的歌手,她在装什么清高?”
“那个叶琳娜前几个月刚来店里时可不像这样,现在恐怕又在玩哪种钓男人的新把戏!”
……如此种种,她全当没听见。
只是这一天,老板又脸色难看地把她叫住了。他的小身板挤在宽阔的老板椅上冲艾丽莎叫嚣:“这么多天了!就属你业绩最差!怎么干活的?!”
其实在夜场工作收入比艾丽莎想象中的还要高,即使她对待接客十分消极,每天也依然会有不少进账。可是与其他人比起来,她的业绩就完全不能看了。
哥布林老板戳着桌上的一卷羊皮纸放狠话:“这个月的任务指标必须完成!要不然就把你送到湖北岸的低级店里去!一辈子都别想拿回你的宝贝戒指!”
艾丽莎听得心惊肉跳,敢怒不敢言,只得做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
夜晚降临,灯红酒绿的场所照常营业,艾丽莎也开始试着不那么抗拒地接受工作。她陪在一圈人类男人的身旁,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手中握着酒瓶倒酒。
然而当一只陌生粗糙的手搂上艾丽莎光滑的肩膀时,她还是紧张敏感地跳了起来。
她的动作突兀又突然,整桌人都以一种不识好歹的目光看着她。
艾丽莎尴尬地从沙发座上退出,无措地弯腰赔礼,冷不防却又撞上了身后的一个侍从,打翻了他手中托着的酒杯。冰凉的酒水带着微醺气味洒到她的腰际。
“您没事吧?”她听到一个温和干净的男声在礼貌询问。
一转眼,却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正恭谨地看着另一边,然后才转过头来朝她示意。
艾丽莎顺着这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向另一边看去,就见到一个银色短发的高大男人站在雕花法力灯下,面庞英俊。面色却很冷,他的衬衫袖口上沾了些暗红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