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推开许南风的手,慢慢走向了池寒初,他至今都记得第一眼见到池寒初时的情形,那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父亲的身后,用羡慕而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变了,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有了妒恨。直到这一刻,君疏月仍然能够感觉到那残破的躯体下的魂魄炽热而疯狂。
倘若段闻雪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池寒初又该作何感想?
“阿疏!”
许南风看到池寒初突然从地上扑起来,他那犹如枯枝般的手紧紧钳住君疏月的脖子,然而就在许南风要冲过来时,君疏月突然扬声道:“不要过来!”
许南风闻言,心中虽急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看到君疏月抬起手,将那个犹如索命恶鬼一般的男人抱入了怀中。
池寒初的手蓦然一松,他那双血红色的眼中骤然掠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喑哑着声音,小声唤了一声:“闻雪?”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他只是笑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拂开池寒初额前的乱发,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闻,闻雪,真的是你?”
眼前的人就像是冬日雪后初晴的第一缕阳光,将一切的风霜雪雨都挡在了身外。池寒初不由自主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那久违的芬芳让他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又再度活了过来。
“闻雪,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你不怪我吗?”
‘段闻雪’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指间锋利的寒光一晃而过,一道血色飞溅而出。
但是当池寒初的首级离开他的身体时,许南风看到他的嘴角竟是带着一丝笑意的。
他的身躯重重倒在了地上。
“阿疏……”
“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君疏月捧起池寒初的手机,澎湃的内劲从他的掌心呼啸而出,那颗透露转眼之间化作了飞散的血雾,不复存在。
他在池寒初耳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原谅你了。
尽管那并不是出自段闻雪所言,但对于池寒初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救赎。
“毕罗花的香气会使人产生短暂的幻觉,尽管池寒初罪不容诛,但他所承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君疏月抬起头,看向那血雾散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罗刹心经究竟是一门怎样的武功,唯有斩下头颅,毁其肉身才能让他真正解脱。”
“你的心真的太软了。”
许南风伸手将君疏月揽入怀中,月近中天,他们所剩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识欢现在何处?”
“池寒初点火的时候我就已经救下了他,但是他烧伤得厉害,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不必担心。”
“我没想到池寒初会杀识欢。这是我唯一没有料到的。”
“你做的已经够了。”许南风在君疏月耳边轻声呢喃着:“池寒初本可以用识欢的身体来续命,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是真的活够了,不想再独自苟且。你帮他解脱,对他已经仁至义尽。”
“你说,段闻雪倘若在世,会原谅他吗?”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恨过池寒初吧。”
“是啊,我至今都记得他离开时的眼神,他受我一掌的时候,我听到他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尽管那时君疏月已经丧失神智,但是段闻雪临走前的那句谢谢却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后来君疏月突然间就明白了,他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池寒初是那样的爱他,所以他想用死在池寒初的心底留下一个永远不会被抹去的痕迹。
“段闻雪爱池寒初爱得那么绝望,甚至不惜用死亡来逼迫对方记他一辈子。换做是你,你会吗?”
许南风怔了怔,忽而露出一个清亮而明丽的笑容:“所幸我爱的人也正深爱着我,他答应了我无论前路几多风雨,都会与我并肩承担。”
“南风……”
“答应我好吗,谁都不能食言,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许南风说着抬起自己的手,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他用小拇指轻轻勾住君疏月的手指,一字一句道:“天地为证,不离不弃。”
“天地为证,不离不弃。”
银色的圆月已经升至夜空,清辉洒满了整片北疆的冰原,在那古老的黑色城池前,他们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永不相负,永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