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吞姬喝酒的速度很慢，与其说是喝，不如说她在品，在今夜与斗牙王的见面，终于让她打破了她为自身所下的禁锢，当熟悉的味道再次充斥着她的味蕾，她陡然惊觉，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是那时候的她无法掌控而已。

    和酒吞姬不同的是，茨木童子喝的非常快，没等酒吞姬喝两杯，酒壶就已经见底了，她看着这只银发大妖怪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脖子崩出了了一道漂亮的弧度，喉结轻轻地颤抖。

    酒吞姬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当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妖刀姬时，这才发现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石桌上昏睡了过去。

    “酒吞姬大人，此次王城之行，您有什么感想？”茨木童子将酒杯放了下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醉意。

    酒吞姬应了一声，她将空酒杯放在了桌上，食指绕着杯口一圈一圈的滑过，“感觉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妖怪们的生活很平和，斗牙王也是一位胸襟宽广的统治者。”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接着用带着迟疑的语气说：“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会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但有时候我又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样宁静的环境，是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

    “您还在思考是否要像另一个世界那样成为妖界之王吗？”茨木童子垂下视线问道，他的语气很冷静，整个人的态度也非常平和。

    酒吞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滑着杯口的手顿了顿，“这个世界十分宁静，只怕我的决定回让它陷入战争之中。”

    “如果是您的意愿，是这样又如何？”茨木童子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的音量。

    酒吞姬愣了愣，但她仍旧平和的说：“但作为统治者，难道不是应当尽我所能给予其他人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吗？如果因为我大家陷入了水深火热中，这不就和我的初衷本末倒置了吗？”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宁静到让她无法去破坏它原本的模样，越是深入接触，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这里没有与她打了几百年的大天狗，没有无法接近的茨木童子，没有抑制不住的阴界裂缝，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小鹿男，也没有因为守护人类而死亡的一目连，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只存在她梦境的情景。这真是场美梦，她不愿醒来。更何况，她并没有必须醒来的理由不是吗？

    “但您成为统治者后，难道不会给您的子民一个安全的保障吗？既然是这样，他们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茨木童子难得一次和酒吞姬的意见相左。

    酒吞姬坐直了身子，她将自己耳畔的发丝别至耳后，“茨木童子，你很希望妖界出现一位王者吗？”

    “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酒吞姬用包容的眼神看着他，这只大妖怪低叹一声后终于放缓了语气，“请原谅我的无礼，酒吞姬大人，只是，没有领到者的妖界倘若遇到了一点点变故，都会脆弱的不堪一击，我无法接受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明明拥有力量。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能率领我的人是您，无论是走向生途还是毁灭。”

    酒吞姬低叹一声，“如果我做出了一个让你失望的决定——”

    “您也依旧是我的王，”茨木童子截断了她的话，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着单膝跪在了酒吞姬的身前，他执起了酒吞姬的右手，抬着头看着他的王，“无论您做出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您。所以不必有负担，如果您愿意让这个梦境延续下去，那我会陪您一起。”

    酒吞姬无奈的笑了起来，“和你的愿望相左你也不在乎吗？”

    “是的。”仍旧是坚定有力的答案。

    “……真是不明白啊。”不明白茨木童子怎么会对她这样执着，酒吞姬喃喃自语道，接着，她轻轻握紧了茨木童子的手，“希望，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当酒吞姬牵着妖刀记离开庭院的时候，茨木童子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石凳上赏月。又是一阵凉爽的风从他身上拂过，这次，他却突然冷下了视线，“变作风在酒吞姬大人的身边潜伏着，真是厉害啊。需要我亲自将你拎出来吗？”

    环绕在他四周的风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透明的人形在茨木童子对面的石凳上凝聚了出来，片刻之后，一目连出现在了茨木童子的对面。他仍旧沉默着，只是视线从桌子上的空酒杯扫过，之后便淡然道：“西国的特产，云酒，相当美味吧？”

    茨木童子眯着眼睛盯着一目连，半晌，他才嗤笑了一声，继续抬头看起了漂浮在空中的明月。

    “她或许不会让你如愿了。”一目连突然说。

    茨木童子没有作声。酒吞姬是一个相当矛盾的存在，她即拥有王者的果决，却拥有女性特有的细腻敏感，她冷情又温柔，种种相斥的情感却在她身上结合在了一起。能看出来她对和平这个概念的渴求，他甚至隐约猜到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会和酒吞童子所交换的理由。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的梦能延续的更长一些，但她似乎忘了，像她这种拥有能力的人，注定与安逸无缘。

    “她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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