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表白

“大不了就在药局将就一夜，明天一早自然会有人开门放我们出去，现在你喊也喊了，估计刚刚巡逻的侍卫以为这药局里没有人，所以才将药局的门上了锁，再加上这外面雷雨交加，就算殿外有守卫，也未必能听得到你在这里的喊声，所以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想想如何能在这里好好度过一夜吧。”

    离歌苦着一张脸，“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呆在这里。”

    苍辰轩指着门，嘴角噙着一丝坏坏的笑，“那就继续喊啊，看你喊破喉咙有没有人应你一声。”

    离歌气得一跺脚，“苍辰轩，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每次遇见你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

    苍辰轩轻哼一声，“怎么是本王害你，明明是你连累的本王，若不是这一路跟着你，本王也不会来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本王还没有埋怨你，反倒是你埋怨起本王来了。”

    离歌绷着一张小脸儿，“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

    苍辰轩立即接道，“呵，真用不着，你不要帮倒忙本王就烧高香了，你看看搞成这个样子，现在本王浑身都湿透了。”

    见苍辰轩身上披着都能拧出水来的衣服，离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帮苍辰轩褪去身上的湿衣服。

    苍辰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虚弱的瞪着离歌，一张脸苍白的完全没了血色，“耍流氓啊？”

    离歌不以为然的上前一步，“我可没那个好兴致，我是怕湿衣服黏在身上，你会病得更严重的。”

    “那你为何用这种眼神望着本王？”苍辰轩斜睨着离歌。

    离歌撅嘴问，“什么眼神？”

    苍辰轩紧盯着离歌，“为何又用刚刚那种眼神看着本王？”

    离歌攥紧了衣角，急了，“刚刚都说了不是这样，我对你没兴趣。”

    苍辰轩猿臂一伸，一把将要回身的离歌揽入自己怀中，一双发光的眸子，两道窥探人心的眼神射入离歌的眼中，“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这男人身上总是会散发出一种危险却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离歌垂下眼睑不敢对视他那样深邃的目光，用力推开苍辰轩，口是心非的答道：“自然是讨厌，讨厌的不得了，和你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

    苍辰轩被离歌这样大力一推，虚弱的向后退了两步，倚在墙角轻轻笑了笑，“就算讨厌也没办法，你出不去，还是要和本王留在这里。”

    不错，这就是当下离歌最发愁的事，虽然这是她不想面对的残酷现实，却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她站在一旁指挥苍辰轩，“赶紧把湿衣服换掉吧，你还发着烧呢。”

    苍辰轩只是觉得冷，“脱掉衣服会更冷。”

    离歌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了桌子上的台布，跑过去将摆在台布上的东西移到一旁，将台布撤了下来，抖了抖台布上的灰尘，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看这块台布的大小薄厚也可以当一个薄被了……”

    苍辰轩看着眼前沸沸扬扬的灰尘，眉头紧皱难以置信的盯着离歌，“你竟然要本王裹着这个脏东西？”

    “情况特殊，就将就一下吧。”离歌郑重其事的说道。

    苍辰轩极不情愿的褪去裹在身上已经湿透了的长衫平铺在桌子上，离歌过去用脏兮兮的台布裹住了苍辰轩的身子，两人一起走到墙角的椅子处坐了下来，看着苍辰轩额头上沁出虚弱的冷汗，“现在身上干爽些了，有没有觉得好受一些？”

    确实比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好一些，可好像比之前更冷了，苍辰轩双手抱肩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就连闭合的牙齿都在打架，虽然这属于身体恢复会出现的正常状况，可苍辰轩还是不想在旁边这个女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

    然而，他越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身体就越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看到苍辰轩止不住的颤抖，离歌紧张的询问道：“还冷吗？”

    苍辰轩嘴唇紧闭，不肯答话。

    离歌轻声叹气，此刻的苍辰轩看起来如此可怜，让她不由得生出一种想要照顾他温暖他的念头，再怎么说苍辰轩也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若是此刻她对他置之不管，也是有些不像话的。

    “靠过来。”离歌小声说道。

    苍辰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身体很冷，但由口中呼出的气却如烈火般的滚烫。

    “什么？”他虚弱的问道。

    “我说让你靠过来。”离歌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明知道自己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看着苍辰轩这样难受，她的心好难过，她不敢说那种心情是心疼，只能说那是难过，是难以言说的纠结。

    苍辰轩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没有听错吗，她竟然要他靠过来，听到那几个字，他的心竟然会狂跳不止，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禁欲的男子，对女人完全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会因为一个女人简单的靠过来三个字而狂跳不止，苍辰轩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不用，凡事都有个过程，明天一早自然会好的。”苍辰轩声音虚弱。

    离歌没有听苍辰轩的，抬起胳膊用力将坐在身边的苍辰轩揽了过来，让他的身子贴进了自己的怀抱。

    苍辰轩倒进了离歌的怀抱，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与她的身体贴合着，他的脑袋贴着她的胸膛，他能够清楚的听到她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好似她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还有那令人依赖的温暖的体温，从内而外散发出淡淡馨香的体香，就好像是母亲的怀抱。

    原来，她的心也像他一样狂跳不止。

    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一个男人，当那个男人倒在自己怀中的时候，离歌的心狠狠一颤，且一直莫名其妙的颤动着。

    “你不用管本王。”苍辰轩呼吸着离歌身上好闻的味道，却还口是心非的说着，想要挣开离歌的怀抱，却被离歌死死的按在怀中，抱紧、再抱紧，将他不住颤抖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中。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又何必逞强？”

    离歌顿了顿，“偶尔流露出一点点脆弱，我不会笑话你的，苍国太子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软弱的权力。”

    苍辰轩放弃了之前的想法，静静的靠在离歌怀中，闭着眼睛，一大堆的胡话开始从嘴里冒出来，“那你呢，你又何时在本王面前表现过你的脆弱，你比男人还要坚强，你说你不需要本王保护，你一个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你是无所不能的，你拒绝本王的对你的所有好意和关心，你关上了你的心门……如果本王也像你一样潇洒该有多好，明明开启这一场游戏的人是本王，本以为在这场游戏之中你是被本王操纵的棋子，可为何先付出心的人却是本王，为何明知道是游戏还要忍不住对你动了心，遇见你之后，高高在上的苍辰轩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苍国太子，东方云朵……为何你要把本王变成这样？”

    迷迷糊糊间，苍辰轩也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诌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可这些话却生生的撬开了离歌的心门。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是她一直将心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入侵，她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这里的生活不属于自己，苍辰轩不属于自己，苍国太子妃也不属于自己，她只想做一个自由快乐简简单单的沐离歌。

    “我是故意的，故意将我的心门锁上，为的就是不想和这里的人和事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你，苍辰轩，我讨厌你，讨厌你莫名其妙将我困在这里，我就是讨厌你，怎么看都不顺眼，看不惯你总是欺负我……将我推入水深火热风口浪尖的人是你，可在我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你帮助我化险为夷，你这样做不是很矛盾吗，想给我点颜色看看的人是你，但每次当我陷入困境救我的人也是你。”

    她讨厌他，却无法真正讨厌起来，虽然看到他在和她发脾气，却能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到他所隐藏的怜惜。

    他有铁腕的一面，却也有温柔的一面。

    她见识过他是如何对待他身边那些女人的，她也见识过他身边那些女人是如何费尽心思讨他欢心的，他那么冷漠、那么不为所动、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却会陪着她吵吵闹闹，这么长的时间，她也习惯了和他就这样吵吵闹闹。

    “本王也讨厌你，讨厌总是被你影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真正闯入过本王的心，没认识你之前，静儿与本王一起长大，即便不爱，本王也可以因某种利益肆无忌惮的宠爱她，她想做什么事、她看谁不顺眼想要除掉什么人，本王都随她的性子……可是当本王将你留在身边，静儿就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设计想要除掉你，本王以为你会向静儿屈服，可你没有，你竟然有勇气和静儿叫板，真是让本王对你刮目相看……太子妃那个位子本应该是属于静儿的，可选妃大典那日，也不知本王脑袋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选了你……但现在想想，本王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这一年本王觉得很快乐，本王的世界里不再只有黑暗的斗争和利益熏心，本王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喜欢守在你身边，喜欢和你吵架看你生气时的样子，不想承认本王心中已经有了你的存在，不想承认本王是这场游戏的输家……”

    说到这里，苍辰轩兀自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些记忆在明天一早清醒过来之后就已经从他脑海中抹去，他永远都记不起来，他曾对离歌说过这些只要想想都觉得很丢人的话。

    只是，离歌却永远记得这个与苍辰轩困在太医院药局的雨夜，记得苍辰轩迷迷糊糊间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想想那应该是苍辰轩对她的第一次表白吧，可苍辰轩却再也记不起自己第一次珍贵的表白。

    其实，输的人岂止只有苍辰轩，离歌的心又何尝没有觉得纠结痛苦。

    “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比本王的心还要狠还要硬，为何本王做不到对你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缺点黑心肠的女人视而不见，为何你总是让本王牵肠挂肚……你说你脾气那么差、身材那么差、女人该有的贤良淑德你一样都没有、性子又那么倔、还动不动就和本王吵架、气极了还会动手……”苍辰轩闭着眼睛，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一口气说出这个女人这么多缺点，却还是无法将她从他的心里驱逐出境。

    离歌面无表情，“既然我有这么多缺点，既然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为何还要对一无是处的我动心，你不是不可一世的苍辰轩吗，当初你不是笃定的说你会征服我吗，从头至尾我不都是被你戏耍的小丑吗，那为何还……”

    苍辰轩自嘲的笑笑，“这就叫作茧自缚，本王作了个茧，本想把别人套牢，到最后却把自己给困住了，人生就是一场博弈，在没认识你之前，本王也一直都在赌博，只不过从未输过，一直以来都只有本王玩弄别人的感情，从未有人敢玩弄本王的感情，东方云朵，你说这是报应吗，报应本王坏事做的太多，对吗？”

    离歌没有回应。

    “东方云朵，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动过心吗，和本王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真的一次都没有过吗？”苍辰轩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得这样惨。

    离歌黯然失神，怎么没动心过，应该说，哪怕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许任何人入侵她的心，还是会动心。

    她不是花痴，却喜欢他帅气的样子。

    她不是没爱过，可每次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心都会狂跳不止。

    明明不想留在这里，有时候却会不自觉的害怕离开。

    明明真实的存在过，她是不是真能那么潇洒的忘记这里忘记他。

    她这么努力的一直在骗自己，却终究骗不过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她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以为不承认就可以这么继续骗下去，因为她根本就无法说服自己。

    她感谢他对她的心意，却无法接受他的心意，这不是她喜欢的生活状态，不想再卷入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不想永无休止的生活在你死我活的宫廷争斗之中。

    “真的没有动心过吗？”等不到答案，苍辰轩迷迷糊糊的再问一遍，贪恋依偎在她怀中的这种感觉。

    听到苍辰轩的再次追问，离歌回过神来，“动心过。”

    可话刚刚说出口，离歌却又有些后悔了。

    苍辰轩的脸颊烧得通红，竟然闭着眼睛傻笑起来，“呵，本王就知道，像本王这样的男人，你怎么会没动心过？”

    从未见过苍辰轩如此好笑的样子，离歌不禁哑然失笑，“呵，苍辰轩，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怎么能自恋到这种程度？”

    “就当是本王自己安慰自己，不行吗？”苍辰轩答道，或许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点，可没来的心情又伤感起来，“只剩下一年时间了，能够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了，一年之后本王就得按照约定放你离开，一想到你要离开，本王的心就……”苍辰轩没再往下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想，如果他的生活里再没有一个叫东方云朵的女人，会怎么样。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再陪在本王身边，再也没有人和本王顶嘴吵架，本王很怕会适应不了没有你在身边的冷清。”

    苍辰轩的一席话，听得离歌不由得心酸，“呵，那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最讨厌我和你吵架吗，如果我走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和你吵架，也不会有人忤逆你的意愿，那不是很好吗？”

    那样，真的很好吗？

    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他的生活真的能够回到从前吗？

    “不过，会忘记的吧，一年之后等你离开之后，只要看不到你，应该会慢慢忘记的吧，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本王做不到的，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忘记你的，就只当本王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苍辰轩继续说道。

    要多么浅显的记忆才能轻易从记忆的轨迹中抹去，如果真的可以抹去，为何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些人还如此清晰的存留在脑海之中，虽然不似从前那般深刻，却并没有忘记的迹象。

    离歌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从一开始我们的生命就不该有任何交集，所以……”

    苍辰轩打断了离歌的话，“不过，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离开本王的那天，我们好好相处吧，说不定，在你离开之前真的会喜欢上本王。”

    “我是不会留下的。”离歌斩钉截铁的答道，就算动了心，她也不会留下，她清楚自己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到底留在本王身边有什么不好，做本王的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受万人景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非得离开本王不可，你不在乎那些名和利吗，难道那些对你来说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吸引力吗？”苍辰轩想不清身边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只要她能说的出来，他都能为她办到。

    离歌摇了摇头，“什么名和利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下去。”

    虽然她总是和他作对，他两句话说不对，她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发脾气，没想到他会一直忍受她的坏脾气，每次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都及时出现在他面前，用一种特有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在她身边，或许最开始他的目的不纯，可在时间的流逝中，那个最开始令人讨厌的苍辰轩已不像从前那么讨厌。

    “东方云朵，为何你是这样一个女人……”苍辰轩再次往离歌的怀中蹭了蹭，在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迷糊话之后，他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苍辰轩睡着了，离歌任由苍辰轩靠在自己怀中，抬起头双眼瞪着天花板，满脸都是心事，“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不要喜欢我，不要再因为我而让自己变得不开心，也不要再对我好，我不是个值得你为我付出的女人，何必让自己这么累，何必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其实，此刻离歌的心里未必比苍辰轩好过，矛盾的洄流正在她心中来回激荡，苍辰轩虽然睡着了，可她折腾到现在却毫无困意。

    往后的一年时间，该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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