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珏仰头看天,天边一行南飞雁,向着天高云阔的远方而去,更显得他足下困顿,他忽觉索然,又想到年初出游之事,在南华山与那隐居山中一心要做玄学的大哥杜少璞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那时他以为自己心志坚定,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然现在他却迷惘了。
“少珏,我欲出京游学。”秦朴忽然道。
杜少珏吃惊,看向秦朴,见他面色郑重,忙问道:“行义,何以这般仓促?”
秦朴摇头道:“不算仓促,其实早已有此打算,天下学问何其多,我久在京中,如蛙在深井,眼见只有头顶这一片天空,又怎能有开阔胸襟?”
秦朴不是轻浮之人,他既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他志向已定,杜少珏便道:“令尊如何说?”
秦朴一笑,道:“他倒是颇为赞同,只是家母爱子之心深重,颇为不舍,还须得我开解开解才是。”
杜少珏点头,道:“也好,大丈夫行当三千里,四海可为家,你这一去,必有所获。”
秦朴却有些欲言又止,他今日约杜少珏见面,着实是有件心事的,他是个真心为朋友的厚道之人,那天见杜少珏在青楼买醉,却好像因为一个女子,似乎还牵扯到陈王府那家臣冷疏竹,这就不太妙了,他实在有些不放心,故而想在离去之前好好劝解一番,然思来想去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西,你在看什么?”
二人正各有心思间,忽听隔水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秦朴还不曾反应过来,杜少珏却猛然面色一变,头立刻扭向传来声音的所在,却见那边水榭的窗边立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立刻把窗扇给拍上了,剩下一边还开着的半扇窗边那个目瞪口呆的少女令他觉得有些面善。
秦朴见杜少珏的面色不对,忙问道:“少珏,怎么了?”
杜少珏没有再去揣测海雅的身份,倒是透过那半透不透的窗纱,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是温西,她想必已经觉得他是个搬弄口舌的小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日那般刻薄,但他一想到数月前在西郊山中,冷疏竹与她共乘一马的模样,那般亲昵的姿态,便令他觉得不爽至极。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山野的丫头,无甚教养,不知他一番好意,才几次同他顶撞。但他不曾想到那日她听了他那番话,会那般愤怒与哀伤,她从不曾对他示弱过,那日却因为冷疏竹而满面泪水,冷疏竹可以令她如此动容么?她有心,还有情,她不只是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杜少珏面上神色已然几般变化,他几乎冲动地想要去那水榭把温西给拖出来问个明白,但他脚才迈出一步,就猛然顿住,他要问什么?
他要问什么?
秦朴在旁看他忽然失落的模样,忙道:“少珏?”
杜少珏低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没什么,行义,你若不仓促要走,等两日,我请几个朋友给你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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