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等礼相亢

    除非她害怕的是岭雯灵，害怕数量更多的生灵！

    随着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扬启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他已经肯定眼前的公主终会成为泽地王后，与弗蚀携手守护湖泊之国了。因为，她预见了岭雯灵会追随合理合法的指令，再多时间的拖延也动摇不了乞婚函的合法合理性。因为，她不会让婨王被全世界视为失信的国王，正如扬启愿意拼尽全力维护弗蚀一般。

    预见结局又要维护君王的她再无其他选择。她不能反对，也许根本没有反对民众意愿的认知，她只能用乞求的办法，企图通过私下的往来使泽国收回合理合法的诏函。请弗蚀信任的生灵进行私下的传话，虽是她唯一的办法，却也是个最好的办法了。起国收回函诏，合理合法的乞婚便不复存在了。

    谁说雯灵不会谋划？公主的谋划和行事的水平都很优秀，她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岭国。有如此王后坐阵，兽族之患算得了什么？岭泽二国若是由优秀的君主达成战略合作，半个世界都无法动摇分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一次赞叹乞婚函的变故太美妙的同时，扬启决心更定。他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迟疑着说：“我们陛下暂未理事。就算我给他写了信函，议会那边也未必会同意推翻老王临终前的遗愿。”

    “弗蚀品性淳厚，他会有办法的。”妤收回自己的手，交握在自己的腿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私下沟通，总能找到办法。”

    “这不合规则。”支起对雯灵有着必杀效果的“规则旗帜”，扬启怀着“就算能回归现代社会也要先帮泽国迎来最好王后”的心思，想了想博容可能会做出什么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没有让博容过来。有她在，合理合法的要求会在她的努力下更快落实，不合规则的要求则会完全被扑杀。那么我现在如果是博容，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用合理的诉求不该受到打击报复诓骗自己，扬启意正言辞的说道：“雯灵不能做不合规则的事。我们陛下暂未理事，即便他开始管理国家，国君婚事也不能由着他随性而为。况且，越过议会私下跟国君往来不合规则；雯灵王室从议婚起，议婚男女便不可有私下的接触。长公主身为储君一百多年，应该很明白这些道理。”

    失望吞噬了妤。她低下头去，说不来的黯淡与沮丧。而厉声拒绝她的扬启也好过不到哪去。纵始身处男女绝对平等的雯灵国度，扬启内心的大男子主义依然没有完全消退。在他眼里，女性始终弱于男性。拒绝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他心有不忍。哪怕问题已经大到国家层面，他还是觉得自己很难抵挡得住女性眼泪的攻势。

    如果岭国储君真的用眼泪作为武器，扬启肯定自己会在理智尚未反应过来时做出下意识的举动——点头答应。作为一个普通人，扬启的承诺虽达不到婨王之言便是规则的境界，却也掷地有声。再为难的事，即已许了他人便要办到。若是真的架不住公主的眼泪答应了帮她，那就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了。反正不是辜负弗蚀便是辜负公主。比较起来，会流泪的女性比男性更需要关照对不对？而且，而且她的所求不过是让事态回归始原状态……

    扬启的想法跟着他的身体一同动摇。就在他以为要面对眼泪攻势时，公主抬起了头来。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深深的绝望和辛酸——男女的绝对平等也取决于女性的自强。力量与男雯灵相同的女雯灵，自强已然根深地固的生长于内心，又怎会借助眼泪或是其他男性没有的能力博取同情？千百年来的强大，让她们早已淡忘了女性与男性区别；在力量与精神上始终与男雯灵站在同一高度的她们，或许会在必要时刻向异性出求助，却绝不会像弱小的他族女性一般，用泪水和永远低头的卑微姿态换来所获。

    雯灵女性，只会用自身的努力解决问题，从来没有依附男性的思维。央杜的母亲如是，岭国长公主更是如此。即然出的求助得到了理所当然的拒绝，妤即无埋怨也无位尊者受拙的不良反应，她只有承受……或是，用其他的办法找到出路。

    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便是获悉后果。假如最严重的后果仍不能动摇自己的初衷，那便承受后果继续走下去。于是她收敛了沮丧的情绪，神色严峻的问道：“假如我拒绝乞婚，会怎么样？”

    “您会用拒绝的行为，为婨王带上失信的帽子，也会宣告岭王承诺即是规则的终结。”扬启很遗憾的说：“婚约不成要给所有的泽雯灵一个交待。所有的泽雯灵都知道的话，整个世界早晚也会知道。”

    见妤半天没说话，只是楞楞的看着自己，扬启赶紧补充：“其实您也知道我的陛下品性淳厚对不对？他会是个不错的丈夫，您不需要为此而担心……”

    他以为我不愿与弗蚀成婚，是怕没有美好的婚姻？

    妤苦笑不已，任由舌尖的苦涩感充塞了整个口腔。她不打算对央杜解释，让对方明白她并不害怕从未见过的弗蚀，也不害怕从未到过的泽国。从知事起，她便知道只要自己去面对了，未来的一切都会随着自身的行为产生向着或好或坏的方向走。即然自己的行为能影响可控的范围，又何须惧怕弗蚀或是泽国？她害怕的是去了泽地，便失去了影响岭国的机会。

    两地相隔半个世界，最快的信鸽也需要耗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将信息传递到另一边去。我去了泽国，再努力也难以影响到半个世界之外的岭国。妹妹和父亲会怎么样，陛下会怎么样，岭国雯灵会怎么样，都成为了只能知悉无法出力的存在。我害怕这种只能远观所爱生灵，无法为他们出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