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担心的是咱们泽地,而不是隘口。”避开泽思然略显责怪的目光,扬启正视着司统说:“如果貂兽来隘口是针对泽雯灵,下一次就不会来隘口了,而是直入我国。加派士兵给隘口,泽国不是更不安全了?”
“我不认为貂兽要针对泽雯灵。”当着泽思然的面,司统尽量让语气保持平和。“袭击霜雪王一事,泽地已经给了最公正的结论。过往的恩怨已经终结,貂兽为什么还要针对泽国?”
“司统,您见了死在貂兽手中的士兵吗?”出乎扬启的预料,反驳司统的话居然出自域楚嘴里。在雯灵中都算年轻的护卫长好不容易正常的双眼再次红了起来。或许没有直视对方反驳的勇气,他看着地面,用轻轻颤拌的声音说:“要杀死雯灵,不过刺穿心脏。可每一具推入泽湖的尸体,除了心脏被刺穿之外,无一全尸。他们的衣衫还都不完整,四肢或多或少的被除去。若不是的法肢都不易查觉,只怕也死后也会被貂兽拔走法肢。”
拔除法肢,对雯灵来说是最耻辱的死法。没有法肢的雯灵即便死去也不得安宁。他们会因无法向神灵归还赐予之物,得不到灵魂上的安息。从雯族拥有法肢成为雯灵之后,这个道理便是全世界的共识。从人族演变而成的兽族一定清楚,所以他们对霜雪王用的是拔除法肢的招术。好在,霜雪王的法肢没有遗失,祈王当时的快速反应无愧于他国王的身份。否则的话,扬启还真担心弗蚀挺不下去。至于司统对貂兽残忍行径的看法,扬启更是一点都不担心。
纵始不相信死后还有灵魂之说,也认为法肢送去姑射山的行为可有可无,扬启却明白法肢遗失对雯灵来说有多难忍。使雯灵的法肢无法被送去姑射山,会让逝者依然活着的亲眷无法安宁。这件事是个雯灵都不能忍,又何况是司统?果不其然,举止一向儒雅,整日将隘口异族的欢喜放在心上的司统也不禁骂了一句:“畜牲!”
“麋族人说,畜牲才会把败于自己手下,奄奄一息的生父赶出自己的领地。我觉得麋族的说法挺正确。”对失去战友的痛苦深有感触的扬启拍着域楚的肩,看着司统说道:“畜牲会用最残忍的方法对待雯灵,不会是以公正还公正的种族。即使他们什么都可能会做,以侵犯对待我国,也不是不可能。”
扬启做梦也不会想到,费尽口舌的推论讲解会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低下头思考了良久,司统居然很坚定的说道:“这样的话,就更要考虑隘口的安全了。雯灵的战斗力远胜于其他种族,有庇护他族的义务。隘口的他族数量远超泽地,应该优先顾及隘口。”
这就是佛教提倡的“舍身为人”吧。扬启苦笑,以同样坚定的态度回道:“隘口有的是鎏国兵!他们吃住所用都由泽地提供,也该付之回报。”
“雯灵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求回报。这是《道义》之中写明了的。不能违反规则向鎏国提出增援的需求。涉及军务,又不能冒险对他们抱有期望。”泽思然表态:“你还是即刻回到陛下身边去,把这里的情况详细告知陛下,请他斟酌。”
弗蚀现在不会下任何决定,斟酌也会交给议会定。依着议会的脾气,多半会像司统一样,先确保他族的安全吧。我就想不通了,隘口明明就是中立区域,泽国又何必对中立区域负责?物资流水一样的送过来,还派士兵和司统过来关心他族在这里是不是玩得乐开心。就算泽国是建立在原来的中立区域上,从事实上来说的确是占据了本属于全世界的土地,这么多年对隘口支援也算偿还清楚了吧?哪有先保他族让自身涉险的种族。简直不可理喻!
又一次遭受雯灵天性的重挫,扬启还不至于像初次那样,难以压抑奔腾的情绪。可他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却没办法消除烦闷的情况。
“不去!”他有些意气用事的说:“反正只要一提隘口需要增防,陛下和议会都不会有二话。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话一说完,他便后悔了。请碧澜护卫向陛下请求增援是出于尊重,这是司统一早就明说了的原因。如此做法扬启并无疑议,也对尊重弗蚀的举止深表赞同。只有孩子才会把已有定论的事纠结不已。像孩子一般任性,还被情绪影响了行为,这可不是一个年近四十,受过特训的军人该有的行为。
扬启满心期待泽思然给自己一顿喝斥。这样他不仅会好过些,也能在责怪声中得到更好的教育。在他看来,做儿子的混蛋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在公众场合,任何一个父亲也不能忍。可惜,泽思然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接下来作为也超出了扬启的认知。
“是我的错。如果你不是央杜,我不会提议派你回去。站在这里的每个雯灵都有自己要承担的事务。你的事务没完成不肯回去,是我过于勉强你,也给了司统一个不合理的建议。”对司统行了一个歉礼,泽思然微红着脸问:“请司统另行定夺。”
这是怒极的反话?扬启打量着泽思然的神色,只得到了对方一个淡泊的眼神回应。
扬启不知道他的弄巧并未成拙,反倒符合雯灵的习性。在雯灵世界,一旦自己认准正确的事,不会受到来自后辈或是长辈的动摇。同理,后辈或是长辈也不会倚仗着亲眷的关系,高举血缘的旗帜让他者妥协。央杜认为不该增援隘口,泽思然虽不赞成,却愿意尊重他的选择。更何况,不予增援的理由充份,泽思然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理由,也重视泽地的安危。
真理大多数时间都会掌握在少数生灵手里。我的央杜思维愈加奇怪,是因为他掌握着真理,还是法肢出错的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