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便离开了。小阿哥亦被奶娘抱到偏殿去喂奶。江菱靠在床上,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便索性躺倒在床上,睡了一个午觉。
她将室内的气温,调整到了一个相当宜人的温度,又不至于会受凉,因此很快便睡熟了。
与前面很多次一样,江菱又在午睡的时候,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梦境。梦里仍旧是荣国府,空荡荡、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江菱坐在一棵大树上,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了一座小小的院子里。
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各自坐着两个人。
薛宝钗、李纨。
江菱的能力又提高了一点儿,不但能将方圆十多公里内,某个特定的人带到梦境里,而且还能在梦境里重现某个人的记忆。这样一来,等那人醒来之后,便以为自己梦到了白天的经历,完全不会起疑。这一回,她带到梦境里的人是薛宝钗。
薛宝钗轻轻搁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嫂子说笑了。”
对面的李纨身影有些模糊,但仍旧是薛宝钗记忆里的模样。她端起茶盏,却没有喝,而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道:“原来弟妹是这样看我的。但弟妹怕是错看了嫂子,嫂子自从守寡之后,便不再喜欢说笑了。这事儿我没有立场去管,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薛宝钗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问道:“难道嫂子便眼睁睁地看着,大老爷与二老爷闹着分家么?”
李纨轻轻地呵了一声,叹息道:“什么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府里当家的老爷,我一个寡居的媳妇儿,又能说些什么呢?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老太太留下来的那点儿家底,多少人都在虎视眈眈,足足争了三个月的时间,也没有争出个章程来,反倒闹得琏二爷要分家。这回可好,大老爷与二老爷都同意要分,请了族中的长辈过来,事情怕是板上钉钉的,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薛宝钗道:“可是——”
李纨又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些天二太太和三姑娘的动静,难道你还没看明白么?这个家不过是名义上维系着,但人心早就散了!三姑娘那么犀利的一个人,都被二太太闹得心寒齿冷,现在连家里的帐册都不大接管了,凤姐儿亦不闹腾,安心地当个撒手掌柜,也不知道琏二爷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居然跟二太太甩起了脸子。可二太太呢,前些天还正儿八经的,端着官家太太的架子,厉声斥责我们这些不管事的媳妇儿,这两天却像是变了个人,歇斯底里,怕是跟疯了似的。林姑娘早些时候,还会回来祭拜老太太,但现在,连林姑娘都不愿意来了。”
薛宝钗没有说话。
李纨又续道:“这事儿我大约知道一点。宫里的那位云主子,一朝晋升为皇贵妃,二太太心里堵得慌,连带着我们都没有好气儿受。在我看来啊,还是分了的好,省得这一个个的……”说到这里,李纨忽然笑了,“说起来,如果真的要分家,那将来服侍二太太的,可只有你一个媳妇儿了呀。毕竟你们宝二爷,才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顶梁柱。”而不是他们家贾兰。
难怪薛宝钗会来找她,让她出面说动两位老爷,不要分家了。
薛宝钗脸色微变了变,但却没有接话。
李纨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的处境比起我们,都好不了多少。要不是迎春早已经出嫁,现在指不定会被——罢了,横竖分家的事情已定,只等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金陵的族老们商议妥当,将账目一拆,也便是了。我们两个,谁都插不上手。”
薛宝钗亦摇了摇头,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账目拆不了的。”
李纨怔了一下,惊讶道:“却是为何?”
薛宝钗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当时我管家的时候,曾经粗粗地看过,这几十年来的账目一塌糊涂,不管怎么拆,都是拆不了的。当初链二嫂子的做法,是用几个名目遮掩过去,但那些亏空还有坏账,哪里是几个名目能遮掩得了的。更别说还有老太太的那笔嫁妆,至今没有定论。”
李纨闻言顿住了,良久之后才道:“如此……便听天由命罢。”
紧接着两人便不再说话了,薛宝钗起身告辞,慢慢地走出那间院子。李纨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反倒是薛宝钗身边,多了几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薛宝钗见到她们,便吩咐道:“你们去告诉二太太,说晚饭我不在屋里用了,宝二爷刚刚从外边儿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些滋补的。”
那几个丫鬟应了声,纷纷地退下了。
薛宝钗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大老爷和二老爷铁了心要分家,老太太的那笔嫁妆没有着落,而且还疏漏了好多个大件儿,珍珠那里没有记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腾掉的。昨儿抱琴还回府说,大姐姐在宫里,被宜妃和惠妃拿捏住了短处,请二太太帮忙想办法,眼看着二太太这个样子,怕是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要不然,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