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碎嘴说闲话,称昨日的大朝会上,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头一件便是北静王提议清查户部,将康熙登基二十四年来的所有账目,一概彻查清楚,好为明年的几件大事腾出时间来。此外还有几桩大事,都是同瑷珲用兵有关的,与江菱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江菱想了想,便唤了个宫女进屋,让她们去问问,北静王王妃昨晚是否安全回府。
宫女很快便回屋了,称北静王妃昨晚跟太妃回了园子,但是却未曾回王府。
江菱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去了。等过了会儿,嬷嬷们带着处理好的帕子回屋的时候,江菱才略问了两句,清查户部是怎么一回事。
嬷嬷们道:“主子问的是这个。据说昨日在大朝会上,北静王不知为何,忽然声称户部账目积旧已久,定然有些呆坏账无法理清。刚好趁着现在年末,银子入库的时候,将账目好好地查查清楚,才不枉费了皇上……这个,后边儿的事情,奴婢等便不清楚了。”
江菱轻轻点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事儿与林黛玉有关。
因为据说,北静王性情平和,如果不是被惹急了,是不会主动揽事儿的。
嬷嬷们续道:“不过奴婢等还听说,总领这事儿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北静王,一个是安亲王,还有一个是明中堂。主子,这事儿同我们府里有关系么?”要是有关系,还是趁早做准备的好。
江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儿多半同荣国府,或者是金陵王家有关。”
能让一个性情平和的王爷,而且还是平和了二十年的王爷主动揽事,必定与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有关。但最近半年,北静王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立了林黛玉为妃,还顺带替她处置了一些家事。
因此江菱便推断,这事儿多半是因为林黛玉,而且可能性很大。
嬷嬷们听闻此事与府里无关,便暂且安下心来。
要是有关,江菱肯定能看出来的。
正没做理会处,外面忽然匆匆忙忙走进来一个大宫女,朝江菱行礼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北静王妃进宫来了,但因为没有得到传召,现在正被拦在宫门外呢,您瞧——”
江菱倏然坐直了身子:“被拦在外面?”
大宫女道:“是。外面的高公公同北静王是旧识,刚好认得王妃,便让人到里面递了个话儿,请主子想个由头,将王妃放进来罢。否则这冰天雪地的,也不是个事儿呀。”
江菱想了想,便道:“你去跟他们说,王妃是听说我动了胎气,心里记挂,才匆忙进宫的,非是有意触犯宫规。再者,太皇太后曾经发话,允许北静王妃进宫探视我,让他们直接将人放进来。”
随后又指了一个嬷嬷道,“烦请嬷嬷再跑一趟,将王妃迎进宫来罢。”
嬷嬷应下了。
没过多久,一身大红盛装但是脸色煞白的林黛玉匆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跑到江菱身边,一叠声儿地问道:“阿菱、阿菱你怎么了?我听嬷嬷说你动了胎气。你,你没事罢?”说着,焦急地打量着江菱的小腹,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江菱笑笑,安抚道:“没事儿。不这么说,他们便不会放人。”
林黛玉抚着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可吓坏我了。”
江菱又柔声安抚了两句,才让林黛玉心情平复下来。宫女们适时奉上了清茶,又给江菱端了一盏温水,才退了下去。林黛玉捧着清茶出了会儿神,又稍微平复了心绪,才轻轻吁了一口气道:“阿菱你莫要恼我,我是真的害怕了,才躲到你这里来的。昨天晚上我刚刚回到园子,便被荣国府的小厮给堵住了,连连给我磕头,说我千万不能见死不救。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昨晚便闹腾了一宿。直到今天早上,二舅母和琏二嫂子还要到园子里拜访我,惊得我赶紧躲到你这儿来了。”
江菱静静地听了片刻,柔声安慰道:“莫急。要是烦了,便在我这里多留几日。”
林黛玉连连摇头道:“不,阿菱你不明白的。他们打昨儿夜里,便一直在说什么、什么‘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小门小户的’,我连半句话都听不明白。问额娘(太妃),额娘也不明白。不过昨天晚上,王爷确确实实是没有回府,说是连夜去彻查什么账目了,还说什么、什么与金陵如出一辙。阿菱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昨晚北静王带人连夜查账,“与金陵如出一辙”。
昨天的大朝会上,北静王提议清查账目,二十年来头一遭。
如果说,刚刚江菱不过是笃信了九成,那么现在,起码是笃信了九成九。
这事儿不但跟林黛玉有关系,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
江菱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将自己刚刚听到的、有关北静王和户部查账的事情,拣些紧要的,跟林黛玉略提了提。
林黛玉虽然有些不晓世事,但却是个聪明的女子,一点即透。
“你是说,昨天晚上他们来找我,还有今天早晨,二舅母和琏二嫂子来拜访我,是因为王爷清查户部的关系?”林黛玉愕然道,“但我又不是王爷,这事儿同我有什么关系呀。”
你是北静王妃呀。
江菱无奈地笑笑,缓缓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