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现在才刚刚太阳落山呢。
但毕竟是怀了孩子,比平时要容易疲倦,再加上最近天气寒凉,便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他陪着她躺了片刻,禁不住又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
虽然刚才说过,不会再重蹈先帝的覆辙。
但现在,却仍旧有了那么一点儿,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在叩门,焦急道:“万岁爷。”
声音压得很低很小,带着几分焦急的情绪,是梁大总管。
梁大总管听见里面没有声音,便又焦急地叩了叩门,道:“万岁爷,太皇太后来了。”
康熙表情一僵。虽然知道太皇太后一贯纵容自己,但要是事情超出了底线,皇玛嬷的手段还是很严厉的,而且绝非太后所能比。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长发,才压低了声音道:“进来。”
她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梁大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心急火燎地进来给康熙更衣,压根儿不敢往帐子里面瞟。谁都不知道,皇帝刚刚在里面留了那么久,到底做了些什么。等给康熙更好了衣,他们才蹑手蹑脚地出去了,还顺带掩上了房门。直走到二三十步之外,康熙才沉声问道:“皇玛嬷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般说来,太皇太后是很少驾临妃嫔寝宫的。
梁大总管轻轻咳了一声,眼神往里面瞟了一下:“这个,应该……”
康熙沉沉地说了句“好了”,让梁大总管在前面带路。梁大总管抹了把汗,心里暗暗地道了一句好险。不管是皇帝还是太皇太后,都是顶厉害的人。在他们两个中间当夹心层,委实不好做呀。
康熙跟着他们转了几转,不一会儿便到了正殿,见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仍旧是从前的老样子,高高坐在上面的主位上,端着一盏清茶,撇去上面的浮沫儿,浅浅地抿了一口。苏麻喇姑站在她的身边,表情似是有些紧张,时不时地给康熙打眼色。康熙走到她跟前,打了个千儿道:“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嗯。”太皇太后表情相当淡漠,与康熙刚才的样子如出一辙,“苏茉儿,你下去。”
康熙亦朝梁大总管递了个眼神,梁大总管会意,亦带着旁人下去了。
空荡荡的正殿里,只剩下了祖孙两个人。
太皇太后搁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你刚刚下朝,就跑到太后那里,把人带走了?”
康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良久之后,才道:“是。”
太皇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呀……”她指了指康熙,露出一副既责备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你顾惜云嫔,这事儿皇玛嬷知道,也一直都替你好好地看着她。但是玄烨,你要知道自己是皇帝,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今天的事情,你委实做得有些过火了。”
康熙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显出了些许执拗的劲儿。
太皇太后又摇了摇头:“你这……”她笑叹道,“一直以来,你的分寸都拿捏得很清楚,皇玛嬷也知道,你是个知事的孩子,也从来未曾干涉过你。但是今天……玄烨,你老老实实地告诉皇玛嬷,那姑娘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康熙沉默了很久,才道:“无人可取代之。”
太皇太后惊讶了片刻,便了然了:“原来如此。”她停了停,又道:“当真这么……”
康熙亦平稳了情绪,慢慢地道:“起初朕也以为,不应当如此。但是一天接着一天,一年接着一年,在心里生了根,慢慢地,就挥之不去了。”他望向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皇玛嬷可知道,一个人在心里生了根,是个什么滋味儿?”
太皇太后轻轻一颤,茶杯和盖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仿佛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康熙稳了稳情绪,又续道:“皇玛嬷与母后的心意,朕知晓,亦感念皇玛嬷与母后多年的照顾。但有些事儿,是连朕都控制不了的。当年皇父的覆辙,朕虽然年幼,但亦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朕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亦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是最好的。”
所以这两年,江菱一直都平静无澜地留在他身边,并未太过出风头。
即便是有了身孕,也仅仅是照着往日的规矩,晋升为嫔,并无一点异常之处。
而其他的那些……那些事情,很多是在江菱尚未显山露水的时候,就已经做完的,比如跟起居官吵的那一架,又比如单独带着江菱在身边。这些事情他做得不着痕迹,即便偶尔有些意外发生,也被他动用强大的手段,将一切痕迹都抹除掉了。因此两年以来,宫里一贯都风平浪静。
只除了,今天。
今天他实在是一股气直冲脑门,下朝之后本想出宫,但听说宴席已经散去,便到了太后的宫里,直接将人带了出来。直到刚才太医诊断,云嫔安然无虞,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要不然,今天晚上,整座紫禁城都别想睡了。
康熙一字字缓缓道出自己的情绪,又望着太皇太后,似是在等她表态。
他知道,在这宫里,如果没有太皇太后的赞同,事情定然会更加艰难。
太皇太后端着茶盏,一时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那盏冷掉的茶,叹道:“你知道分寸就好。玄烨,这是底线。”
康熙伏地叩首行礼:“臣孙叩谢太皇太后。”
“好了,起来吧。”太皇太后叹道,“好久没见着你这般正儿八经地行礼了。来给皇玛嬷说说,云嫔怎么样了?刚才你在她屋里呆了许久,该不是有了什么状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