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娘子低着头跟在小厮身后,从下人进出的角门兜兜转转进了侯府。她有些怕,怕叫侯府里的人瞧见了认出她来,将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前,可是一想到薛三爷那风度翩翩俊秀的模样,含着笑与她说话时候的温文尔雅,她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带着欢喜和期待。
小厮把她领着从偏僻处转弯抹角到了琼碧院的前院,幸好来往的丫头婆子也不多,并没有什么人看见他们。到了书房门前,小厮停住了步子,与等在书房门口的薛兴道:“三爷可在书房里,齐娘子请过来了。”
薛兴点点头,上下打量起这位齐娘子来,长得到算是清秀,只是瞧着年岁不小了,一身打扮很是不时兴。他皱了皱眉,挥手让小厮先下去了,与齐娘子道:“娘子随我进去吧,爷在书房里。”
齐娘子也知道眼前这个是薛文昊身边最得用的长随,忙笑着道:“多谢小哥。”
薛文昊坐在书房案几后,手中信手翻看着书卷,见着薛兴进来,一眼便看见跟在他身后怯生生低着头的齐娘子,她身上穿着茜红色的小袄,更是衬得一张小脸楚楚动人,叫人看得心生怜惜。他脸上不由地带着笑,目不转睛望着她走近来。
“三爷安好。”齐娘子俏脸绯红,屈膝福下去。
薛文昊开口:“齐娘子不必多礼了,我听说你来见沈氏,不巧她出去了,怕你白白走一遭,才请你进来说说话的。”
齐娘子脸上更是烧热,低着头不敢多看薛文昊一眼,声如蚊呐地应着:“是。”
薛文昊很是满意,看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他把手中书卷放在案几上,微笑地请齐娘子坐下。
齐娘子却是一眼看见他手里的书卷,是本《长庆集》,抿嘴笑道:“三爷也爱白香山的诗么?”
薛文昊有些惊讶了,望着齐娘子:“娘子也知道白香山?”
“我幼时随父亲启蒙,也学过些。”齐娘子道。在保定府,齐娘子跟着沈氏在沈家家学里习文识字,对这些诗书倒也学过些,只是来了京都早已不看了,不曾想这会子在薛三爷这里瞧见了。
薛文昊却是眼前一亮,是了,齐娘子也是出身官宦人家,自然是通些诗文的。他更是满意了,这样的女子温柔如水又善解人意,还能通晓诗文,才叫人看着舒坦,比起她来,沈氏那个不知好歹有愚蠢无用的,实在是天渊之别。
一想到沈氏,他心里就各种不舒坦,只是看着眼前娇羞的齐娘子,压下心头的恼怒,含笑与她说着话。
沈若华的马车向着西城驶去,她撩开帘子大大方方看着一路上京都的繁华热闹,京都街市上推着小车吆喝叫卖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道两旁商铺中各色琳琅的物件,都叫她看得目不转睛,像是十分新奇一般。
一旁坐着的青梅有些奇怪,瞧了一眼外边的街市,却是看不出什么来,轻声道:“娘子,天凉风大,还是不要贪看了,仔细受了凉。”
沈若华这才松开手,放下帘子,露出一丝轻轻淡淡的笑容:“许是好久不曾出府了,难得看到这么热闹的街市。”
青梅笑着道:“日后娘子身子大好了,婢陪着娘子去东四牌楼走一走。”
一旁快嘴的夭桃接了话:“娘子也该添些收拾衣裙了。”沈若华笑着点头。
马车进了西直胡同,陡然安静了下来,长长的胡同里四下没有什么人,小贩与行人也都没有,只有高大的府邸院墙粉饰一新,就连屋檐上的顶瓦都是溜光水滑,让人瞧着有些望而生畏。
这会子连夭桃都不敢大声说话,偷偷瞧着帘子外的西直胡同,轻声道:“娘子,这里怎么这么安静,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沈若华淡淡噙着笑,望着西直胡同里高高低低的宅院府邸。这里自然没有人敢来,这里住着的人只怕是公侯与宗室都会畏惧三分,提起他们来都会胆寒,就连亲王也有好几位都栽在他们手里,这天下除了宫中谁还敢开罪他们!可今天她要来与这其中的一位谈一笔买卖!
马车停在西直胡同里一户并不起眼的府邸跟前,沈若华吩咐了几句,青梅点头应着,捧着侯府的名帖下了马车。到了那处府邸跟前,她敲开了紧闭的朱漆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正一脸惊讶地望着青梅,开口道:“你是何人?”
青梅将手中的名帖递上去,笑着道:“有劳禀报贵府夫人,广平侯府三夫人前来拜访。”
小厮瞪着那名帖,更是惊讶了,是位侯府夫人,却来这里拜访!他楞愣怔怔接过名帖,吭哧半天道:“你且等等。”拿着名帖就回身跑了。
沈若华撩开帘子,扶着夭桃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向那府门上崭新的牌匾“徐府”,鎏金的大字还晃眼睛,分明是才命人挂上去,这一府的人也是新近搬进这西直胡同来的。
锦衣卫亲军都指挥司四品佥事徐勉,因为惠王之案才从锦衣前所千户升迁上来,是锦衣卫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沈若华打理着这座新收拾打理好的徐府,今日她就是要与这一府做一桩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