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要卖了上好的天字肥田换现银的消息在广平侯府不胫而走,丫头婆子都私下议论纷纷,谁不知道当初三夫人嫁进门时候可是带着足足的四十八抬陪嫁,连压箱银子都有两万两,现在三房居然沦落到要把上好的田地折现来度日了,可想已经是手头所剩无几了,想着先前是老夫人让人管着三房的银钱和帐簿子,流言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连路过琼碧院都要探头进来瞧一瞧。
夏嬷嬷在房里给沈若华回着话:“……连二夫人都让人来打听,问是不是真的要把东郊那一百亩田地折现卖了,又问是不是三房已经没了银子了,才想着把田地给卖了换银子,还问那一百亩田地是什么价钱。”
她有些忐忑地望着沈若华:“夫人,若是二夫人有心要……”
沈若华摇了摇头:“她不会买的,只是打听打听消息。”广平侯府二夫人姚氏出身寻常商贾人家,只因是姚丞相的族亲,当初广平侯府又被夺了爵,才说了这一门亲事。只是二爷薛文清是个木讷性子,也没个一官半职在身,只是替府里打点着些庶务,偏生老夫人又是个精细的,二房进项也少,姚氏心气高,一直埋怨着说是拿陪嫁贴补琼玉院过日子,自然也没有多少闲钱来买田地。
夏嬷嬷心里没底,低声道:“娘子,真有人买这一百亩田地么,只怕府里的人未必肯给那么多银子,还不如拿出去让人折现了。”
沈若华微微笑着,摸着手里的狐皮手筒:“不必拿出去,想来不用几日就会有人买的。”她要等的人可不是姚氏。
薛文昊回了东厢房的时候,沈若华正端着药碗吃着汤药。他一撩帘子进来,就闻到浓浓的药味,顿时皱了眉,很是不耐烦地走到房中坐下,离着沈若华远远地道:“账上怎么没了银子,连二百两都支不出来?”问也没问过沈若华身子如何了,只是嫌恶地看了眼那碗里的汤药。
沈若华笑容清淡,一点也不在意他那一脸不加掩饰的冷漠,放下药碗:“先前老夫人让人把帐簿子送了来,账上就剩下不到五百两银子,发了月钱,只剩下一百两了,东厢房还要买药,所以没剩下什么银子了。”
薛文昊的脸微微抽搐,他自来不曾在意过银子的事,素来是没有了就伸手向沈氏要,习惯了要多少有多少的生活,哪曾想过会有一日没有了银子,更何况这银子是给沈氏买了药,害得他在广和楼打赏小旦出手都是局促地很,自然是心里很不舒坦。
他冷着脸:“你不是有两万两压箱吗,先拿出来用着。”这语气不是商量,是理所应当。
沈若华脸上笑容越发深了,看着薛文昊那张俊秀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了往日在人前的谦谦君子模样,只有冰冷厌恶和不屑一顾。
“我已经打发人拿了一百亩田地去折现了,等换了银子,便给三爷送过去。”沈若华如是道。
薛文昊这才满意了,站起身来一抖衣袍:“紧着些,我等着要用。”转身便出了房去。
青梅满是担忧地进来,到沈若华跟前:“娘子,三爷的银子……”
沈若华冷笑着:“自然要给的。”
果然,不到一日的光景,老夫人便打发常嬷嬷来请沈若华过去梨清院说话。
“老夫人听说琼碧院没了银子,还要变卖田地来折现,心里很是担心,让婢来请了三夫人过去,要问一问呢。”常嬷嬷见了沈若华有了几分畏惧,上一回在世子夫人那里,沈若华那番豁出去的话还是让老夫人有了几分忌讳,所以这一回见了沈若华,常嬷嬷说话也多了些小心翼翼。
沈若华一脸愧疚之色:“想不到惊动了老夫人,真是我的不是了,倒教她操心了,这就去给老夫人赔罪去。”她唤过青梅:“你与芳杏跟我去梨清院,让夭桃留在房里吧。”
一旁侍立着的芳杏顿时眼前一亮,她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在外间伺候着,不似从前那样与青梅夭桃一起在里间伺候了,自打娘子病了这一场,她这个陪嫁大丫头好似也成了二等丫头一般,轻易近不了娘子的身边。原本她还满心忐忑,只怕是娘子对她有了什么心思,不想娘子就愿意带了她与青梅一起出去,还是去梨清院。
常嬷嬷目光微闪,望了一眼芳杏,笑着与沈若华道:“那就请三夫人随婢过去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青梅捧了大红猩猩毡斗篷来,给沈若华披上系上系带,芳杏捧来热乎乎的手炉,给沈若华换了鹿皮靴子,这才收拾妥当,打了帘子出门去。
外边的已是彤云密布,天阴沉沉地,北风吹得越发紧了,沈若华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一笑:“看来快要下雪了。”带着一众丫头婆子跟着常嬷嬷去了梨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