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辅王凯旋之日,大巫一定要在今日生事吗?”
大巫?
白婴循声望去,那是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袍巫者,赤足持杖,袍底绣着山海凶兽的图案,看上去诡秘异常,簇拥着一架青兽乌车,车里的人没露面,但不难听得出那是个老者。
巫神殿,白婴素有耳闻,知道每年有身份的天妖会在成年仪式上请族内长老和巫神殿的巫者一起为自己刺上属于家族的天妖纹。
巫神殿有十二位等阶最高的巫者,地位超然于诸巫者之上,他们不轻易出动,称为大巫。
大巫负责为诸族少族王刺下天妖纹,而首巫则是为储王刺纹,妖帝登基后也由首巫为之‘点睛’。
所以……若说精灵有西教,那么巫神殿大概就是妖族信仰的最高机构了。
白婴扫了一眼诸姓贵族那边,将他们面上神色一一收在眼底,随后收到自家学生的眼色,唇角微扬,并没有说什么——车里的大巫端着架子面都不愿意露,她自然也不能随便开口,且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些熊孩子们背着她做了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北原军里的年轻将领们坐不住了。
“巫神殿什么时候管到外政这里来了?!”
“巫神殿本不涉外政,但伪造帝纹之事亵渎先祖,太辅王若不给出交代,便是与巫神殿为敌!”
“捕风捉影,也是巫神殿分所应当吗?”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王当众解衣示众?!司相、诸位族老亲鉴,我等皆为王之死忠,主辱臣死,谁敢无礼,我必让其血溅五步!”
时间掐得刚刚好,偏偏要在白婴凯旋归来时当众问罪,说不是故意的,三岁稚子都不信。
“竖子,不得对大巫无礼!”
这边言辞交锋,那边旧姓贵族里便走出来一个髭须老者,这显然也是一位一族之长,走出来后先是对青兽车一拜,做足了把巫神殿地位捧高的姿态,接着对着白婴的嫡系指责道:“大巫地位崇高,怎容得你们如此冒犯!你族中长辈若知你们在外龙蛇厮混以至于疏于管教,必会让你们长跪于巫神殿前忏悔!”
这个老者白婴有点印象,姓赫,乃是前姬氏附庸氏族,算是六姓之下地位较高的一个大姓,禹都一战后想投嬴氏不成,现在算是孤注一掷。
这一句疏于管教扔出来,明着指责这些年轻的将领,暗地里戳着脊梁骨骂他们跟着地妖混得连礼数都不知,年轻人们怎能不气?
正待暴起,却见孔桑一步走出,淡淡一句——
“赫老言辞振振,却不知禹都将亡之时,赫老何在?巫神殿何在?现下事后叫嚣,可是以为孔桑无智,百姓无眼?”
他这话一出口,白婴直接惊了……她不知道孔桑这么文雅的人竟然会正面撕逼。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白婴不由得看向人堆后面猫着的卫骁,刚才那情况这厮绝对会第一个出来撒泼闹事,现在竟然安静得犹如孵蛋的老母鸡,见她看过来,还做了个鬼脸。
有猫腻。
“司相是在向巫神殿宣战吗?”赫氏老者听见青兽车中传出一声冷哼,知道时机到了,冷笑道:“天妖图腾皆蒙巫神殿所赐,可惜如今少数后辈蒙惑,大巫才会出来以正天妖尊位。司相所言,句句冒犯巫神殿威严,赫梅山在此,恳请大巫废孔氏族纹!”
“吾以第三大巫之名,准!”
四下一静,废族纹,这是巫神殿最高刑罚,代表着巫神殿拒绝赐下此姓族纹,几乎等同将他及他下代血脉全数逐出天妖行列。
你是要站在一个地妖的太辅王那边,还是站在天妖的尊位这边,你一个人可以反抗,但你的家族呢,你的后代呢?得罪得起巫神殿吗?
他们就是要把这个隐藏的矛盾血淋淋地拉出来,地妖就是地妖,不可能撼动一个家族体系盘根错节的天妖族群。
绝大多数摇摆不定的贵族动摇了,他们的家族庞大,承受不起得罪巫神殿的代价!
赫氏老者见孔桑为之沉默,面上浮现出胜利的笑意:“现在,还有谁愿自甘堕落,为窃帝纹之贼子辩解呀?”
“我愿意。”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少年人,转过身,向他愕然的父亲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个头,接着抽出了自己的剑,插在地上,向同样微怔的白婴单膝下跪。
“赫氏长义,自今日起,废族纹,除姓自逐,愿宣誓向白王效忠,以骨为剑,以身为盾,此生效死于王尽天年之前!”
那赫氏老者脸上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青筋暴起:“孽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赫长义悲声道:“父亲,儿被取名长义,亦被教导忠义长存,不敢违逆父亲决意,却更不愿是非不分,陷妖族于内乱之中。”
“孽子!孽子!!”
然而不止这个少年人一个,陆陆续续站出来更多的年轻人……
“卢氏子琦,愿宣誓向白王效忠,以骨为剑,以身为盾,此生效死于王尽天年之前!”
“武氏良,愿同为效忠!”
“严谷,愿同为效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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