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该死的奴才，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连主子病了都不知道，是不是想去慎刑司体验一番？”

    听到慎刑司和辛者库，那两个宫女脸色即刻变得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主子饶命，奴婢再不敢偷懒懈怠了。”

    “姐姐错怪她们了，并非她们懒怠，是小阿哥给闹的。”欣贵人借机挣脱了安贵人，右手轻柔的抚着腹部，满脸的温柔，“这些时日小阿哥爱动的很，最是折腾人了，昨儿闹了半宿，弄得我那儿人仰马翻的，都没休息好，偏今儿又早早的醒了，拿着他的小脚丫使劲的踢，让我无法安枕，必是个淘气的，以后有的头疼了。”然后略微侧了侧身体对跪在身后的那两个宫女说道：“都起来吧。”

    欣贵人此番作态只让安贵人等觉得刺眼堵心，个个都攥紧了手帕恨不能撕烂了她的虚模假样，却奈何不得，刹那的静默后，淳常在笑了出来，“如此看来小阿哥必定是灵透聪明，知晓了储秀宫的喜事为皇上和淑妃高兴闹腾呢，没成想倒是叫他额娘受累了。”

    其他人也缓过了神，纷纷扬着笑附和着，让欣贵人好容易凝聚的笑僵在了脸上，眼睛里的温情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那一声声虚伪嘲弄的夸赞砸在身上让她几乎要站立不住，身形微微的晃了晃，幸而身后的宫女往前一步撑住了，还很机灵的说道：“主子，小阿哥又闹了吗？这外边太阳也烈，晒着了可怎么办，您这些天本就没休息好，不如回宫略躺躺？”

    “也好，这会儿确实是有些不适。”抬眸看着面前的一帮女人，点头致意：“各位姐姐妹妹，我就先告辞了，回头各位到我那儿坐坐，咱们姐妹几个好好聊聊。”

    看着欣贵人略显慌乱的离去，景贵人嗤笑了一声，“哼，叫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那般的张狂，倒是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了，现在好了，皇上对她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原就不曾在意过，更何况现在储秀宫那位怀上了，皇上更不会理会了，该。”

    “即便皇上对她们母子不在意，欣贵人也比咱们强，她至少还有个想望，而我们呢，大抵自能是困守深宫寂寥一生了。”苏常在自嘲的笑了，犹记得那时得知要迁到储秀宫偏殿时按耐不住的欣喜，谁不知道皇上最常去的就是她们储秀宫了，无视了别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也忽略了贴身宫女的欲言又止，悄悄的在心里幻想着种种美好，谁知这一住好几年却不过是在荒芜岁月，容颜在无尽的期盼等待里日渐憔悴没了当日入选宫中的鲜活，她的人生还没有开放绚烂就已然凋落，悄无声息的悲哀。

    淳常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苏妹妹，不是姐姐我说你，你也忒没用了，皇上见天儿的往你们储秀宫跑，你怎么就一点子机会都抓不住，平白的蹉跎了这些年，瞧瞧人家欣贵人，德妃够厉害吧，不还是叫她钻到空子还怀上了。”

    苏常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你以为我没试过，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意错过，可皇上眼里心里就一个淑妃，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与我，我还能怎么办？每天每天的守着冷寂的屋子，数着一个个白天黑夜，日夜煎熬着，可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过？”

    在场的诸位宫妃谁不是这样过的，想着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个个都怨气翻天。

    “哼，这才刚坐胎呢就这样的作态张扬，光是太皇太后就赏下不少，皇太后随后也赐了好些去，瞧瞧咱们皇上那更是恨不得把宫里所有好的都给了储秀宫的那位，也不怕这般隆重的恩典她肚子里的那团肉压不住。”说着这话的女子，扭曲着脸庞，眼里闪射着怨毒，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

    “谁说不是，仗着有几分姿色狐媚惑主，还妄自以为是才女，真真是可笑之极。姐姐，你说说，这满宫嫔妃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有谁不认得几个字，偏她能耐好卖弄，倒真把皇上给糊弄了，对她百般恩宠，不过是一个辛者库出来的贱妇，却凌驾在你我之上，窃居一宫主位，受诸人礼拜，端的是可恶可恨。”接话的女子越说形容越激动，声线也拔高尖锐了许多。

    这两人的话听得众人无不脸上色变，显常在慌忙四下扫了一圈，又叫贴身宫女四处看看，“两位姐姐慎言，安姐姐、景姐姐莫不是忘了那一年因着宫里有人私议此事，皇上雷霆大怒，处置了多少人，还言若有人再妄议此事定不轻饶。”

    大概是想到了那时的景况，安贵人、景贵人呼吸猛地一窒，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其实说来这口气堵在她们心头已经十几年了，想当初她们和卫璃都是长春宫偏殿里的小小贵人，那时皇上还没有给卫璃消去罪籍，即便是生下一个阿哥，宫里上下也没有几个会拿着正眼看她，连稍稍得脸的奴才都敢给她脸色瞧，那时同卫璃说句话她们都觉得是纡尊降贵委屈了自己，哪曾想到她卫璃竟一步步的走到了她们想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尊贵荣宠，这要她们如何甘心？

    丹贵人也是宫里熬了好几年的老人了，哪里会不知道安贵人和景贵人心里所想，瞭了瞭眼皮，对着安贵人和景贵人笑着道：“妹妹素闻淑妃娘娘丹青妙笔，皇上尤为赞赏，只是妹妹人微没那个福气可观赏一二，妹妹听说多年之前，淑妃娘娘曾为两位姐姐画过肖像，少不得要央请姐姐不吝借妹妹一看。”

    显常在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竟有这事？丹贵人，届时也叫妹妹们一同前往，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的不凡竟叫皇上夸上了天去。”

    安贵人和景贵人面上一僵，昔年她们看不上当日的良贵人，几乎算是强迫着她给她们二人作画，那时拿着画洋洋得意，现如今却如鲠在喉，每常见到都觉得刺眼心悸。

    景贵人牵强的笑了笑道：“妹妹们想看，姐姐自然不会吝惜，只是那画作过于珍贵姐姐一早就叫人收起来了，如今要找出来怕是得花些时间。”

    丹贵人笑意盈盈，“那有什么关系，姐姐只管慢慢找来，找到后叫人知会妹妹一声就好了。”

    欣贵人一路顶着众人嘲弄同情的眼神狼狈的回到永寿宫她居住的偏殿，甩开小心的搀扶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翠儿，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半趴在桌子上，使劲的咬着下唇，想起刚刚经受的揶揄奚落，眼里闪过屈辱与怨毒。

    被大力挥开而险些摔倒在地的翠儿，站正了身子后忙上前扶着欣贵人坐了下来，“主子，您消消气，犯不着和她们一般见识，就是为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阿哥也该好好的保重自个儿啊。”

    “阿哥？”欣贵人摸着微微凸出的肚子，“不过是我们一心期盼着这孩子会是个阿哥，可谁又能保证呢？”顿了下，然后凄然的笑了笑，“自打我怀有身孕，皇上何曾眷顾一二，就连只言片语也不曾过问，宫里上下谁不笑话，不过是强撑着罢了，想着等肚子里的阿哥生下来，幼子聪慧可爱或许能得皇上青眼，那时谁还敢那般放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淑妃这个贱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诊出身孕，皇上何其不公，都是身怀龙裔却独独对淑妃大肆恩赏，究竟把我母子置于何地？无怪乎人人看笑话。”想到刚才众人的冷嘲热讽，欣贵人只觉得心头横亘着的郁气无处发泄，手一挥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哐哐当当的碎了一地的瓷片。

    “主子小心。”翠儿吓了一跳，扫了眼一旁因着此番变故而呆愣住了红玉几个，压着声音呵斥道：“都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门给关了，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若是伤着了主子，你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抵。”然后弯腰扶着欣贵人到内室坐下，斟酌着劝道：“主子何苦这般与自个儿置气，景贵人她们不过是眼红主子您怀有龙嗣才那般阴阴阳阳的，若主子真有个好歹还不称了她们的心。”绕到欣贵人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她的双肩，接着道：“至于淑妃娘娘那儿，才刚诊出喜脉，暂且不说是不是阿哥，能不能养下来还保不定呢，要奴婢说啊，主子您就安安心心的保养自个儿，等着阿哥的降临，届时皇上必定龙颜大悦，晋封位分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再计较不更好？”

    欣贵人随着翠儿的话想象着淑妃掉了孩子哀哀切切好不可怜，幻想着她一举生下个粉雕玉琢的阿哥，皇上爱若珍宝，随即晋了她的分位，成为了一宫主位，把景贵人等踩在脚底，高高在上的俯瞰她们卑微的讨好。

    画面仿若真实，异常美好，让欣贵人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出来：不错，就该是这样，等着生下小阿哥，就要叫那些不长眼的奴才知道本宫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