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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先帝更是将嫡幼女下嫁,乐平长公主成为了我朝开立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嫁入士族的皇家帝女。犹记得母后提起这桩旧事时的唏嘘叹息,替皇姑多有不值。
很多年后,长安再次回忆起这桩旧事,不禁心生敬畏。祖父深谋远虑,以安肃侯为钉,竟早早就在如铁桶一般为士族所控的军队中,生生打开了一道口子。
“这些年来,父亲虽然手握重兵,却只因他并非出身士族,屡屡受到排挤和构陷。父亲满心的守僵抗虏,顶顶瞧不上这样的政治倾轧,若不是皇舅多有回护,这些年他早就连渣都不剩了!母亲贵为皇室嫡公主,却因为下嫁了父亲,这些年来也多受士族女眷圈的怠慢!”璟和不知道为何会对长安说起这些,也许只是恰逢其会,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这些年来压抑在他心头的沉重。
长安突然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璟和哥哥,以及眼前这个沉稳疏离的少年,交替着在她的眼前浮现……
她突然有些心疼,看起来永远都沉稳练达的璟和终哥哥,这些年来也一定没有少受委屈吧。她抓住璟和的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放心吧,你这么厉害,将来朝中有了你,一定可以护得安肃侯周全的!”
璟和愣愣地看着她,惊异于她的敏慧,好一会才道:“难怪太傅总是称赞你呢!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长安得意的大笑两声,抬着下巴斜睨着璟和,那眼神直白白地就写着: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吧!
璟和转过头,用拳头抵着嘴巴轻咳了几下,用以掩饰那已到嘴边的笑意。
过了好一会,他缓缓道:“我记得太傅曾经讲到过清谈误国”说着,他看了长安一眼,笑道,“你大概是不记得了,那时候你还小呢!”
长安笑道:“我记得的!我还记得当时学堂里的士族少年们都在嘲笑那个痴迷庶务的国子学学子。我当时还疑惑了很久,士族既然厌恶庶务为何偏偏却要恋栈官位呢!“
璟和点了点头:“我以为这便是我朝最大的弊病所在。士族几乎占据了我朝所有的上品官位。却偏偏终日只知宴饮清谈,尸位素餐,不折手段的排挤那些个像我父亲那样出身庶族却一心为国的有识之士,国焉有不败之理?”
长安沉默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在两人之间蔓延。
“长安,事情也许并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你不需要操心这些,有你父兄在呢!说不定皇舅早有对策了!”璟和看到长安一脸的担忧,安慰道。
长安轻轻吁了口气,道:“可我总希望,自己也可以做些什么!”说着,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思维有些跳跃道:“璟和哥哥,为何你对其他的皇子皇女都称‘殿下’,却独独对我直呼其名呢?”
“那不一样,长安还是小孩子啊!”璟和眼皮都不抬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
长安不禁暗翻了个白眼:“那承儿比我还小呢,你还不照样称呼其‘太孙殿下’!”
很多年后,物是人非。当长安与璟和无意中又一次回忆起了那一天,那一个傻傻的问题,已是睿成王的他半是自嘲半是失落地说道:“殿下即便是在天真无知的年岁里,也有一种来自本能的犀利。看似不痛不痒的一个问题,实则一针见血。反观我,看似机敏多智,事实上却是愚钝得很,你那时的问题,当时的我自己也堪不破答案,如今却是知道了。只是不知,如今的你是否还想听?”
长安只是淡淡笑了笑,摇头道:“既已是物是人非,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睿成王又何苦执念于此!”
那天的事,长安并没有记挂太久。本就是忘性大的年纪,加之后来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便被渐渐忘在了脑后。
而那次的交心,似乎也没有成为长安与璟和关系改善的契机。之后的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照样是长安百般围堵,璟和避之不及。
十七岁的璟和,已然光华夺人,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从不会缺少秋波暗送的小宫女,自太子大婚后,他已然成为了宫中最受欢迎的男子。
“璟和哥哥,你将来做我驸马好不好?”依旧是长安缠着璟和时经常挂在嘴上的问题。那时的长安依然还是孩子心性,嫁娶两字在她的心中就是两人永远在一起,成为最亲近的人的意思。而她,愿意与璟和成为最亲近的人。
只是,在他们各自长大后,与璟和最亲近的早已不是长安,而是颍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