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直让小萄的心绷得更紧。
她难免会想,别人都为这个看她不顺眼了,席临川会不会也觉得很烦?心事便一重压过一重,越想越是不安,越不安就越小心,反倒成了个恶性循环。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原是她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日日都过得挺开心的日子,此时却觉得倍感压抑,还难以自己调节开来。
日子久了,就变得寝食难安,而后自然而然地精神不济。端着一盏茶往书房走,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连门槛都未注意,觉出一绊时已然晚了,直直向下趴去,狠一闭眼,转瞬间,身上一痛,同时听得瓷盏摔出的脆响。
“……”席临川练着字,看着小萄的摔姿目瞪口呆。再低头看看,一笔粗墨斜划过宣纸,这一页算是废了……
抬眼看回去的时候,小萄正手足无措。
似乎伤到了哪里,她支在地上的右臂不断发着抖,许久才终于撑坐起来,望着他大是惊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呃……”席临川还在忍不住地回思她刚才摔的那一跟头。可算抽回神来,正了正色,他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扶起来,“伤着哪儿了?”
“没有……磕了一下罢了。”小萄答得很快。一觑席临川的神色,转身就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
席临川一伸手,又把她拽了回来:“小萄。”
她浑身一紧。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公子的神色大是无奈:“打个商量?”
“嗯……”她应得犹豫。
“席府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魂不守舍的?”他眉头微挑,“干活如何都是次要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吃好睡好。”
.
小萄这才惊觉,席临川在她心里的存在,一如上一世时一样重要而奇怪。
她是真的很在意他怎样说,或者说,感觉他像是一位颇具威严的兄长,说出的话总是十分可信。
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按他说的做了,努力地“吃好睡好”几日之后,精神终于好了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如此,一直过了两年。她慢慢在席府过得好了起来,目睹着和上一世一般无二的一天又一天,看着席临川在朝中顺风顺水、作了天子侍中。
有一日很有点奇怪,席临川梦中惊醒后面色惨白,满头的虚汗漫了一层。小萄和其他几个婢子皆有点慌,询问他怎么了,他却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他看向她,眉头深皱着,似乎回想了许久才叫出她的名字:“……小萄?”
“……奴婢在。”她怔怔应了,他揉着额头缓了一缓,又问:“我在府里?”
“是。”她答说。
“现在是什么年月?”
“……”她错愕不已地打量他一番,不知他究竟梦到了什么,还是如实答道,“元和十七年七月。”
之后没过多久,敏言长公主为席临川挑的那八位歌舞姬入府了,其中便有红衣。
往后的事,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席临川没有在原本该纳红衣为妾的时候纳她为妾,反是一箭差点要了她的命。再之后,小萄甚至还没怎么见过她,她就赎身出了府,一切都有违从前的路数。
那阵子,小萄算是彻底放了心。觉得这一世自此什么都不同了,红衣出了府,就不会有人药哑她,她可以安心地在席府继续做事,也就没了被沉塘的凄惨下场。
可兜兜转转的……红衣却又回府了。
仍是成了席临川的妾室,与上一世不同的,是皇帝下了旨。
那几天,席临川看上去忧心忡忡,亲自过问府中的各样事宜,然后对她说:“你去红衣房里吧。无事时陪她说说话,免得她自己胡思乱想。”
竟又还是一样。
这一回,小萄甚至没了尝试扭转的心情。
嫁入席府的红衣,看上去也忧心忡忡的。
第一日,她没怎么理人、席临川也没留在她房里;第二日,她一早就去了席临川的书房,许久后回来,显然哭过。
双眼犹还红着,但泪痕和脸上的妆皆已洗净。看上去……心情自是不太好,但似乎又没有太差。
小萄定了定神,为她奉了茶过去。
茶盏搁下,小萄屈膝一福要告退,衣袖却猛被一拽。
“姑娘。”红衣以手支颐,坐在案前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无聊,扯了扯嘴角,问她,“有甜点么?”
“……有。”小萄一边答着,一边有点不信,“娘子您……想吃甜的?!”
“嗯。”红衣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告诉她,“什么都成,是甜的就成。”
小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上一世的红衣,因为要跳舞、因为要身材窈窕,在饮食上忌讳颇多,三餐吃的都少,平日里更不可能要额外的吃了来解馋。
她端了两样点心、一叠梅子来。放在案上,红衣看了看,又看向她,询问得客气极了:“忙么?如是不忙,陪我坐会儿?”
这感觉对小萄来说太诡异了。她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然后听红衣愁眉苦脸地瞎抱怨。
之所以说“瞎抱怨”,是因她东一句西一句的,端然是想到哪说到哪,前后根本不搭着!
“我编舞编得好好的,突然就嫁人了,好烦啊……”
“明天还要跟将军一起去竹韵馆啊!”红衣颓丧地伏在桌上,“我刚才怎么就答应了呢?为什么答应了啊!”
小萄整个人都感觉不大对头,看着她这副样子,居然连一直以来对她的恐惧都生不出来了。滞了一滞,她道:“您就……去呗?公子不是待您挺好的?”
红衣的埋怨突然停了,弄得小萄一噎。
见她懒懒地抬了眼眸,小萄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着,红衣忽一声苦叹:“好烦啊……”
然后一只手蔫蔫地伸过来,又抓了个梅子送进嘴里,接着,她把碟子向前推了推:“一起吃。”
……啊?!
“娘、娘子……?”小萄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横看竖看,突然觉得无法把这个人和印象中的红衣对上了。哪怕长得一模一样,也还是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