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来着?
记忆追溯回很多年前,软软的手掌牵住他,少女笑靥如花:“跟我去取药引吧”
然后……是他拖着她的手,强行带她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再然后,是母亲林皇后逝世时,她跪在床前哭得声嘶力竭,是他牵起她的手,把她提了起来。
回忆过往,似乎在牵手这个情节上,她都是温柔的,而他都是强硬的。
最后那一次,是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入住东宫,以行动向东宫所有人宣告,这里除了他,她便是主人。
可是,他却没能留住她……
一念及此,手掌紧了紧,将那只柔掌包裹。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
“你看,到啦。”卫茗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猛地抬头,顺着卫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不远处,城镇的一角初现,街道灯火通明,喧闹异常。
“平时都看不到这么多人的。”卫茗明显比他还兴奋,带着他继续向前走,“果真是过节。从前这个时候,都是跟着大人们下山凑热闹。只不过那时只有羡慕的份儿……”
“羡慕什么?”
“好吃的,好玩的。”卫茗目露向往,“那时候长辈总说那是大人才需要的东西,不给我买。让等我长大了自己找个男子同游时再细细品尝。”哪知一入宫墙深似海,从此成了老姑娘。
“你想买什么?”景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卫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记不得啦,那会儿见着什么都是新奇好玩的。兴许也没那么好,只是因为惦记了太多年,再普通的玩意儿也被自己的记忆美化啦。在那会儿看来,满月节就是穿漂亮衣裳,打扮得□□的上街玩各种好玩的东西。”
“那你为何……没有换。”景虽终于问出了这一路一直想问出口的疑问。
“换什么?”
“漂亮的衣裳。”以杜家的财力来看,卫茗身上这身的确是太朴素了。他没有嫌弃它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值得更好的。
卫茗脸色一黯,沮丧道:“在宫里你家统一发放宫装,八年未变。直到出宫赶回来时,才知自己根本没两套像样的常服。就算是我身上这套,也是三年前跟品瑶一起出宫采购时裁制的新衣,一放就又放了三年。回到家,小时候的衣裳早就不能穿啦……”
景虽听出她语气略遗憾,悠悠安慰:“漂亮并不是穿出来的,在这一点上,你比她们有优势。”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赞美。
“但是,你可以更漂亮。”景虽以一副“果然还是喝茶比较好”的语气悠悠看向街道两侧,“你们一般……怎么买衣服的?”
“衣裳都是裁制的。”卫茗知道他从小到大没真正用钱买过什么,耐心地解释:“先在布庄挑选布料,然后找裁缝挑选款式,付好定金。裁缝再量身……笼统要一个月才好。当然如果钱给得足,要得急,三五天应该也能赶出来。”
“没有成衣么?”
“嗯……有些大一点的布庄为了彰显布料的品质,也会拿好看的布料做一点成衣出来吸引顾客。”
“比如那样的?”景虽停下脚步,抬手一指。
“呃?”卫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杜鹃镇最大的布庄“三里庄”店门大敞,正对着二人。“哇……这布庄比以前更大了。”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景虽不由分说拖住她的手向里走去。
三里庄不愧为全镇甚至是周边城镇中最大的一家布庄,样式种类琳琅满目,两个人就像是难得进一次城的小夫妻一般,手牵着手站在屋子中央,仰着头一匹一匹观赏,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一个从小到大衣食无缺,锦衣玉带皆有人准备;另一个进宫前因年纪不大没机会自己挑选布料,进宫后亦没有了穿衣的自由。两个人头一回面临自己选布料,倒显得尤为的艰难起来。
掌柜见了二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冷嗤了声,也懒得上前招呼。
观摩了半晌,景虽倏地低声喃道:“为何没有紫色的布料?”
卫茗斜了他一眼,提醒:“那是您家专用色,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说……就算是我们的宫装也不敢加紫色。”
“我很少穿紫色。”景虽绕绕头,“你如此一提醒,倒的确如此。”似乎在正式场合下时,他的服饰上便会有大片的紫色。
“您平日里多穿墨绿。”卫茗总结。
“你注意过?”景虽暗喜。
卫茗却摇摇头,一盆冷水泼过去:“因为您总是跟太监们一个色调,乍看过去,很难发现您的存在。”
“……”不得不说,卫茗真相了。
“那件……”景虽倏地伸手,指着一件米白色绣暗花的襦裙成衣,回头对掌柜道:“替我取来。”
“请……”卫茗听他一副命令的口吻,忍不住提醒。
景虽马上又补充:“请……替我取来。”
掌柜上下挑了他眼,眼白一翻,冷冷道:“本店不卖成衣。”
“……”他应该是遇上了传说的狗眼看人低了吧?据说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无非——有钱能使鬼推磨。
景虽面不改色摸出一锭银子,重重地放在掌柜面前的桌上,加重语气重复了遍:“请替我取来。”
掌柜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眉开眼笑:“好叻!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本店最好的布料,时下最流行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