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莫瑶站在楼前,镜头里那扇窗户破旧而普通,窗框褪色斑驳,灰尘覆在玻璃上模糊了通透感,阳光穿入消失不见。那时触目惊心的血红早已被时光抹去踪迹,不再存在于这个地方,而是进入莫瑶的记忆之中。
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巧又沉重。阖上眼,脑海中的少女出现在窗口,好奇的一双大眼,有着浓密卷曲的睫毛,中短发扎在脑后,身子微微前倾。她出现在莫瑶的余光里,本是一扫而过,但飞速而去的子弹让她成为莫瑶视线的焦点。仅仅是一眨眼,子弹就消失在女孩的身体里,她的脑袋向后猛得一仰,双眼睁到最大,血从她额头的伤口渗出来,她抓住窗框的手失去力气,身体冲前头软软地倒下来。她小小的身体挂在窗口,背对着太阳。
莫瑶放下相机,她仰头费力呼吸。那个女孩最后的眼神这些年常在她梦里出现,那是一种不解的眼神,懵懵懂懂,似乎到了尽头依旧不知死亡的到来。这样的眼神太让人心痛。他们如此单纯,不妨碍谁的利益,不争夺谁的自由,还未犯下罪行,还未懂得善美,就匆匆在成人的世界被夺去生存的权利。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发起的战争,正义或是非正义,陷入痛苦的总是大多数人。争得的利益惠及不了他们,苦难却从不落下他们。
从利比亚到叙利亚,莫瑶亲历了诸多冲突发生地,不管是为了自我认知的正义所奋斗,还是仅仅为了生存而反抗,所有通过武力方式所解决的问题,在之后无一不留下漫长的甚至是看不到尽头的阵痛。
《战争之王》里有这样一句台词:“从14岁孩子的枪里射.出的子弹和从40岁男人的枪里射.出的子弹一样致命,也许更致命。”莫瑶看过被误杀的14岁少年,也见过端着枪在战场上杀敌的14岁少年。在未懂事的年纪,就成了端起枪的施暴者,在不懂得生命意义的情况下,剥夺对方的性命。这样生存下来的青年该以怎样的心态去担负起国家的未来?
莫瑶这几年来始终为担忧所困,为焦虑所扰。她的心或许还不够坚硬,所以无法坦然接受人的残忍所带来的伤害。可她也还只是一个旁观者,若是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又要怎样站起来去面对一个新的明天?
“是哪一扇窗?”周耀燃矗立在她身后,笔直得像一颗松。
“右数第二扇。”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目光寻到那一扇窗,凝视着,说:“别再看了。”
微弱的光透过他虚掩的手洒进她的眼底,她轻握住他的手腕:“你是在教我逃避吗?”
他的声音低缓:“我相信你有直面的勇气,可你更有逃避的权利。人不是生来就这么勇敢的。”
“总有人需要勇敢。”
她的话让他沉默,让他握住她的手,他站到她身边,耸肩:“那我也勉强做个勇敢的人罢。”
离开贝达,中途几乎没有停顿,唯一的一次是停下来吃压缩饼干,顺便让莫瑶抽支烟。她只要在他面前点烟,他都会提出反对。于是后来她每次都自觉避开,叫他眼不见为净。今天她也是下了车就要往远处走,却被他拉住,说就在这儿抽。
“不是说抽烟有害健康,你还来抽二手烟?”莫瑶点燃烟,忍不住好奇问对面靠着车头的男人。
“我希望借此引起你的恻隐之心。意识到每次你抽烟不仅伤害你自己的身体,还伤害我的。你要知道我的命很值钱。”
“……”莫瑶冲他吹出个烟圈,“要怕没命好好的上海不待着,上这来。这里有千万种比吸烟更有害的事儿。”
“有句话叫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伤害自己也是一样的道理。”
莫瑶横了他一眼,从唇间拿下烟,踩到地上:“你改行当唐僧算了。”
男人笑而不语,莫瑶走向副驾驶,打开车门钻进去,大力地摔上门。周耀燃跟着上了车。
莫瑶从后视镜里看男人俊逸的脸,燥.热再度翻腾上来,她把冷气开到最大。
法思完事儿回来,刚打开车门冷气便扑面而来,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里头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个人穿得比他还单薄,但都不感觉冷似,各自看窗外。
这两个人也是够奇怪的,要说普通朋友吧不能一屋里出来,情侣吧也不能晚上睡两个屋子。两个人之间相处忽冷忽热的,好的时候吃的对半分,有说有笑,不好了吧像现在开一个小时的车也不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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