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钱,只人都是用熟的,先不必换了。”
“不错,你看着安排吧,”铁石便出了门,又嘱咐道:“我晚上回来吃饭。”
“知道,给你留着。”
安平卫较虎台大多了,铁石巡了一圈城回来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先到公公屋子里问了安,宁婉便端出饭菜,两晚稻米饭,一盘萝卜,一碗酱,“今天才到安平,肉铺子里去得晚了,肉早卖光了,唯剩下些肉皮。集市也早散了,只遇到一个卖大红萝卜的没收摊子,我们将就些。”
菜色果然简单:红萝卜洗净连皮也不去,竖着切上两刀,然后再横着切成三四分厚的片,用开水焯一下盛在盘子里,红色的皮成了略浅一些的粉色,雪白的瓤变得半透明,就这么堆在盘子里,什么调味的东西也没放;一碗酱是用肉皮炸的,先把肉皮仔细地去了毛和油脂,用小火炖了一个时辰,再切成小小的丁,多放油,将花椒、大料、葱、姜都炒得香香的再将肉皮炒成金黄色,这时候加了大酱烹熟,正配焯过去了辣气只有一点淡淡甜味的萝卜片吃。
两样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菜,就是农家请客时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待客,但其实配上白米饭,真是咸香醇厚,最下饭了!尤其是肉皮,煮得恰到好处,既不难咬,又有一种弹弹的感觉,连宁婉也吃了一大碗米饭。
铁石吃了三碗饭,最后又将剩下的萝卜蘸着肉皮酱都吃光了,放下筷子感叹,“回家吃媳妇做的饭,外面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了呀!”又向宁婉眨眼一笑,“而且还放心。”安平卫如今的情况,的确乱纷纷的,也不怪媳妇小心谨慎,住处吃用都要亲自安排。
宁婉见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笑着说:“我还顺便熬了一锅皮冻呢,明天凝住了拌上蒜、酱油当小菜吃,我小时候最爱吃了!”其实她倒不担心谁给铁石下毒什么的,他们不敢!但是这些下流的东西没准儿会弄些勾栏里的药,他们不要名声了铁石总还要的。
结果卢铁石竟不知道什么是皮冻,宁婉少不了要讲给他听,“就是把肉皮切成小丁加水用小火熬,一点油盐也不放,一直熬到汤水奶白奶白的,然后放在盆子里就好,过上一晚就凝成了冻,切成小块蘸了调料吃,我特别喜欢那种滑滑弹弹的感觉!”
媳妇说起好吃的,眼睛就眯了起来,神色间无限的陶醉,说得原本不大注重口腹之欲的卢铁石不禁也想往起来,“明天早上我要好好尝一尝!”
两人又说了会儿安平卫里的事方才上了榻,原来这屋子里有一张数尺宽的木榻,其实就是偶尔歇息时用的,但如今他们俩人住在这上面,倒是分外有趣!平日的大炕最少也有十几尺宽,怎么滚都随意,但现在两个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一处,一个人若动了另一个必然知道不算,还要小心不能跌下榻去。不过相爱的夫妻俩儿住着并不难过,他们反正只需要一点点的位置就行了。
过了会儿宁婉就笑着说:“你快些睡吧,明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你呢。”
“你也一样,也会有许多人许多事找上来。”
不过,这又算什么,他们都年青,心气儿都胜,打定了主意要将安平好好整顿一番,现在实在不像样子!
待宁婉一早起来,身上热乎乎的,原来正抱着一个手炉,脚边还有一个,铁石却不见了踪影,只当他练拳去了,起来将昨天熬的皮冻拿出来切了一盘子,人便回来了,伸头道:“原来皮冻是这样的!”
“你尝尝,”宁婉就将一块皮冻蘸了蒜泥放到他嘴里,却见他头发上竟沾了一丝丝的白霜,突然悟道:“你昨晚就出去了吧?”
“城墙还有一处缺口,我过去看看。”卢铁石就笑道:“这皮冻真合我口味!我们俩人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呢。”
宁婉便明白原来他怕自己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才回来,待自己睡着了就又走了,再想想也是,以铁石的性子哪里会放任城墙上有一个缺口就能回家安歇呢!不由得内疚起来,“原来我到了果真是给你添乱的。”
“哪里,若不是你来了,我怎么能吃到这样好的饭菜?”铁石笑着香香她,“这几日我会忙一些,然后就好了。”
宁婉服侍他吃过早饭就说:“你去吧,先把城墙重新合上才是正理。”至于自己,她也有事情要做的!
吩咐了盘炕垒灶的事,又到公公面前问了安,宁婉将接来的一堆帖子都放在一旁,却先去了知州府上。
知州府上如今更是大张旗鼓地办丧事,府衙前的大街上满是素服吊唁的人,宁婉自敞开的大门而入,到灵前上了香,便被知州夫人接进了后堂,便轻声劝道:“节哀顺变。且天日昭昭,朝廷定有公断。大人既然已登仙路,我们留在世上的还要为国为家勉力振作才是。”
虽然没有人看见,但所有人都明白知州一定是被指挥使杀了,知州夫人早悲愤欲绝,更恨的就是指挥使竟然还污蔑自家的大人通夷,这让她几乎疯狂,而安平城里所有的文官们都与她同仇敌忾,将知州府上变成了讨伐指挥使甚至武官们的战场——当然只是在嘴上和纸上。知州夫人见了卢夫人便立即骂起了周指挥使,又反将通敌之罪推到了他的身上,“若非他引夷人入城,安平卫岂能这样快就破了,我们一家也都差一点没命!”
文武官员之间一向矛盾重重,安平城里闹得尤其凶,带累得虎台县里钱县令与许千户也水火不融,宁婉还曾利用钱县令对周指挥使的不满唆使宁清打官司告倒了刘五郎。但对于文武间的陈年老帐她其实也分不出是非对错。
如今满城的文官都站在知州一方,而武官们虽然不完全支持周指挥但也对于知州的死却幸灾乐祸的多,没有人前去祭奠,就是铁石到了卫城,也没有过来。
男人自有男人的立场,铁石奉命到安平只负责防卫夷人,因此连问也不会问破城前那桩案子。
但宁婉想着一则是死者为大,再就是她身为铁石的夫人,过来上香纵不能立即解了两下的矛盾,但也做出一个缓和之态,毕竟安平被夷人一番糟蹋,如今竟与过去完全不同了,先前街面的繁华都不见了,到处都在办丧事,哀声动天,真是让人心里难过——当此之时,不管文官还是武官,其实都应该一道守城安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