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凡委托他印制的卷烟封皮,特地过了蜡,颇花了些功夫。
牛车吱吱呀呀缓慢行进在齐踝深的雪地里,看着行人寥寥的南门大街,陈尚仁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就在昨天,他一直关注着的一件大事终于发生了:邸报记载,十一月初一,崇祯帝诏令魏忠贤去凤阳守陵!
多日的风雨欲来终于还是来了,整个登州官场,不,整个大明官场,立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躁动中。
大变局即将来临!
东林党以及那些依附于东林党的人们扬眉吐气、欢呼雀跃,四下勾连,把反攻倒算的矛头对准了他们认为的阉党和阉党余孽们。
而自认为与阉党脱不了干系的大人们,则惶惶不可终日,有的如丧家之犬,关门闭户夹起尾巴做人;有的则在做困兽之斗,试图把自己从阉党的名单里摘出去。
王廷试是后者,即将转任登莱兵备副使的他前几天冒着风雪再次进京,继续他的政治投机去了。
“给我盯好姓楚的小子,他卖烟草也好卖什么也好我不管,我要的就是尽快恢复倭国的生意……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少了这个倭国这个进项,咱们在关键的时候腰就硬不起来!……你去告诉姓楚的小子,弄不到三万两银子的话,我也不管他是谁的弟子了!”想到临行前王廷试盯着自己的那双金鱼眼,陈尚仁就感觉背上直发凉——他知道王廷试这话后面的意思,王廷试这是狗急跳墙了。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现在他跟楚凡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唯有赌一把,赌这些烟草真能卖出天价!
胡思乱想中,牛车终于到了湾子口村的打谷场,早就倚门而望的张氏一边把陈尚仁往门房让,一边招呼人把封皮抬下来——烟卷早就全部完成了,打谷场已经窝工两三天了。
“他陈伯,辛苦你了,这大雪天的还害你跑。”张氏热情地给陈尚仁沏了杯茶。
张氏的质朴让陈尚仁有些不习惯,捂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谦逊了几句,这才问道,“世侄印这些封皮干啥?”
“凡儿说了,要搞什么包装,俺也不懂,反正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呗。”张氏笑呵呵地回答道。
包装?什么玩意儿?
这新词儿勾起了陈尚仁的好奇心,他不禁端着茶杯来到了草棚下,看那些女流民们把封皮铡成小小的一张,然后用鱼鳔胶粘成方方正正的一个盒子,装进二十支烟卷后,用一小溜纸封上口。
陈尚仁拿起一个做完的成品,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只见这盒子比自己手掌略小,正面反面都一样,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大山,山脚下一株墨兰,左上角小篆写着“仙草”二字。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包装呀,陈尚仁不禁哑然失笑,心中不由一动,有这盒子包着,其他的且不说,光是卖相就比那一根根圆滚滚的纸棒子好多了。
看来楚凡是成竹在胸呀,陈尚仁对赌的这一把总算是回复了些许信心。
正看着呢,打谷场的大门被拍响了,陈尚仁扭头望去,只见张氏开了门,又一辆牛车进了门,一直拉到草棚才停下,车上堆满了小小的木盒子。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