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不过如今的卫国公还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苏重山已是知天命之年,但整个人高大挺拔,锦衣长袍,浓眉美须,总之是风度儒雅气质卓绝。伶俜算是明白沈鸣那风华是出自于谁,正是这位国公爷,他的亲外祖父。
谢向小苏重山一个辈分,进了厅赶紧抱拳作揖行礼:“国公爷到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苏重山已经坐在太师椅上,悠悠闲闲地喝着谢家下人斟好的碧螺春,见到谢向,微微起身笑着回礼:“谢伯爷客气了,冒昧来访,还望没打扰伯爷。”
苏家和谢家都是开朝勋贵,百年之前,两家算是并驾齐驱,只是如今苏家如日中天,谢家却是江河日下,两家自是甚少来往。谢向无心时事,打年轻时就是斗鸡走马之流,贵为太子太傅的苏重山自然是对其看不上眼的。只不过如今外孙怪疾一直未解,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信了那大仙的话,赶紧安排婚事冲喜。偏偏自己外孙身患怪疾的事早不是秘闻,京中贵胄世家,就算有心攀附济宁侯府和卫国公府,也因着这些传闻望而生畏。可若是找个寻常小门小户之家的闺女,又觉得辱没了自己那天之骄子的外孙。
一筹莫展之时,苏重山终于想起自己女儿在世时,和谢家曾经定下的那场婚约。谢家虽则没落,但勋贵荣耀还在,家底也仍旧殷实。实际上,除去不问朝中事,在朝中无人之外,时至今日的谢家还是能称得上大福大富之家,在京师甚至是放眼整个北直隶,比得上其财富的勋贵之家也没有几个。
苏重山和谢向寒暄一番,各自落座。他目光落在谢向身旁那娇俏玲珑的女娃,笑着随口问:“这位小姑娘是谢家小姐吧?”
谢向回道:“是鄙人膝下嫡出的十一小姐。”
苏重山点点头,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将心思放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身上。啖了口茶之后,开门见山道:“想必伯爷也知道老夫登门是为何事吧?”
谢向堆着笑道:“国公爷想必是为了世子亲事而来。”
济宁侯沈瀚之政务繁忙,世子的亲事倒一直是这位国公爷一手操持。
苏重山笑着点头:“正是。”顿了顿,又道,“老夫知伯爷膝下儿女众多,不知有没有择好由哪位小姐嫁过来?”
谢向心里暗暗叫苦,但面上还是堆着一脸笑:“能与国公爷的外孙,侯府的世子爷结亲是我们谢家莫大的荣幸,府中适龄待嫁小女听闻侯府递了婚约,都十分愿意嫁给世子,倒让我这个做爹的,一时没了主意。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怕定了这个姑娘那个又会说我偏心。所以还烦请国公爷再给鄙人一点时日。”
伶俜默默看着她爹胡诌,想着自己那一哭二闹上吊的八姐九姐,不得不佩服她的伯爷爹虽然本事不大,但做戏倒是一把好手。昨日装病将她骗回侯府,今日遇到国公爷忽然造访,说起谎来也是信手拈来。
可苏重山是谁?哪不知谢向的那点小心思。不过自己外孙的情形特殊,就指望着谢家女儿多,能嫁过来一个。于是也跟着谢向虚与委蛇:“那就烦牢伯爷费心了。外界有些传言有失偏颇,我们世子从小是得了点怪疾,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而且不是我自夸,我们世子爷无论是从才学还是品貌,那绝对都是万里挑一。”
谢向不以为然,但仍旧是嘿嘿地笑:“那是那是。”
送走了苏重山,倒霉的谢伯爷差点出了一脑门子汗。国公爷都亲自登门过问婚事,想来那世子爷虽然不姓苏,在苏家也是分量不一般。谢伯爷咬咬牙,让管家找来一个竹筒两支签,又道:“把谢八谢九给我叫来正厅。”
抽签决定嫁谁?这很符合谢伯爷和稀泥的风格。因着跟自己无关,伶俜便决定安安分分做个吃瓜子看戏的路人。
谢八谢九是跟着两人的亲娘一道来的正厅。一听是要抽签决定由谁嫁给那侯世子,顿时两对母女又瘫坐在地上开始了哀嚎表演。
谢向终于露出了点大家族的威严,脸色一沉,朝四人喝道:“放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赶紧给我抽了签准备出嫁!再这么闹下去,你们都给我滚出伯府,我不差你们两个姨娘和女儿。”
他这话说得还真没错,府中七个姨娘还有几个通房侍妾,儿女更是二十多个,当然不差两个姨娘和这两个闺女。
谢八谢九的娘赶紧拉着女儿止了哭,总归是一半一半的几率,谁倒霉还没个准呢!于是心一横眼一闭去抽签了。
事实证明,倒霉的是谢九。十四岁的谢家九姑娘,看到自己抽中的那根出嫁签,大叫一声,双手捂脸,也不听她娘的叫唤,飞奔离去。
没抽中的谢八姑娘松了口气,并着她娘安慰还留在正厅中谢九娘:“容姨娘,这就是命啊!您就节哀吧!”
容姨娘跟她女儿一样,听了这话,也是双手捂脸,飞奔离去。
当夜,谢家九姑娘投了水,不过投的是伯府中那方荷池。如今入了秋,那池子里的水不过半人高,是以谢九只湿了半截裙子就被人拉了上来。
谢伯爷虽然放了狠话,但也是真心心疼自家闺女,隔日大手一挥,便拨了谢九二百两银子,让他上街去买东西散心。古今中外,但凡要安慰女人,这大概都是个百试不爽的法子。
又因着伶俜初回京城,谢伯爷也给了她百两银票,让她陪着姐姐一起出街。伶俜拿着他爹随手给出的百两银票,方才知道谢家是真的有钱。
而逃过一劫的谢八姑娘,为了显示自己对倒霉妹妹的关怀,也跟着两个妹妹一同出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