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句话,壮汉似是愤慨咒骂了一声,扬起马鞭遂跑得更快。
深秋冰冷的风吹在身上犹如刀割,单薄的身体仿佛要支离破碎。昏黄的火光和惨白月光下,可以看见顾妍冻得嘴唇发紫。
她只觉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胃里的酸水都快倒出来了。
但又陡然察觉,似乎舌头可以动了,吃力一些的话也能抬抬手指。
她心中大喜。庆幸方才没有吸入太多迷香。
身下是耐跑高大的蒙古马,日行千里不成问题,一股牲畜毛发酸臭的味道冲入鼻尖。顾妍终于忍不住呕起来。
她晚食没吃多少,只能一个劲地干呕。脸上涨得通红,嘴唇一片青白。
壮汉不得不慢下来,焦急地回身望去,又将顾妍扶正,粗大的厚掌轻拍她的后背。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对不住,我没有恶意,只是要带你去见个人。”
壮汉说着不利索的大夏话,若不是没力气又实在难受,顾妍真想大大翻个白眼,再一拳头打过去。
带她去见人,用得着这种粗鲁野蛮的法子?
好好商量不行吗?
外族人果然彪悍……
冷得直哆嗦,她缓了缓,一口气上来,身体也能动了。
她知道后面有跟着来救她的人,酝酿了一下,突地挣扎起来,又大声叫道:“救命!”
壮汉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险些被她挣脱开去,连忙稳住,勒紧了缰绳,粗长的眉毛打成了死结。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后头的人追上来了。
马背上伏着的是一个玄衣男子,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他娴熟了得的马术,顾妍心中稍安。
短兵相接,冷光频闪。
白亮亮的刀子反射着清冷的月光,顾妍一瞬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然后身子就是一僵。
萧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嗤啦”几声血肉刺破的声响,淡淡的血腥味散开,壮汉身边的随从都上去挡他了……萧沥速战速决,几个起落,那些人已纷纷落马。
转瞬就到了壮汉身边,两匹马并驾齐驱。
萧沥看到顾妍被按在马背上,面色惨白,眸光就是一冷。
他提刀砍过去,壮汉要稳着顾妍,无奈只好松开缰绳,徒手格挡。
刀砍在壮汉的腕部,只发出一串铿锵的撞击声,萧沥眯起眼,也放开缰绳,一手挥刀,一手就去拉顾妍。
他的马术极好,双腿夹紧马腹。那匹枣红色的马匹似有灵性,有条不紊地跑着,倒是壮汉有些招架不住。
前方拐弯,壮汉不得已放开拉着顾妍的手去扯缰绳。
萧沥趁机用力将她扯到自己怀里,拿披风紧紧裹好她,一个转身就往回跑。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人眼角酸涩,顾妍全身冻得发抖,面颊都好似失去了知觉,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
“别说话。”他轻声打断,更用力地抱紧。
她发间的幽香混着一股冷冽的冰寒,身体僵硬地好似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要不是顾惜着她的身体,刚才就要一刀将那人砍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部,点点暖意这时候却被无限放大,胸口的酸意涌上来,她安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腔子里蓬勃的心跳。
为了让她适应,萧沥只能放缓马速,耳廓微动,能听到身后有追赶上来的马蹄声。
好不容易顾妍身子回暖一些了,她伸出手拉住萧沥的衣襟。
马背上的颠簸让她感到不适。
除了胃中翻滚,肚子也坠坠的发疼。
这种熟悉的绞痛,还有下身温热的感觉,让她脑子一瞬空白,随后脸上又迅速烧起来。
真是……什么都赶在这时候!
顾妍欲哭无泪。
萧沥一边驭马,一边还要注意身后,一时也没看见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一双烧红的耳朵。
火把、马蹄、咒骂。
混乱嘈杂越来越近。
萧沥感到有一支利箭正对准了自己。
这是从腥风血雨里冲刷出来的人对于生死的一种敏锐感知。
他看了眼怀中的顾妍,一咬牙,双腿用力地夹了夹马腹,旋即自己往一侧倒去。
马匹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萧沥抱着顾妍在官道上滚了几圈,接踵而来的就是利箭破空之声。
可听在顾妍耳里的,还有一声清晰的骨裂脆响。
完了……
这是顾妍昏过去之前想到的最后两个字。
……
淡淡的草木清香带了阳光暖融融的味道,很安心很舒适,顾妍很想惬意地叹一声。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当真扰人清梦,她烦躁地皱了皱眉。
“阿妍!”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唔……这声音,是外祖父?
听起来还挺着急的……
眼皮好重,睁也睁不开,她觉得全身酸疼得厉害,好像一晚上搬了几百盆花似的,又好像自己身上压了好几床被子,重得她喘不过气。
想伸手推一推,无果,只好放弃。
“真是一群蛮子,粗鲁!无礼!”
西德王破口大骂:“好好关他们几天,让他们吃点苦头!”
“她怎么样了?”
这是个清冽干净的声音,低哑地厉害,带了浓浓的倦意。
“烧总算退了……”西德王叹道:“大夫说左脚踝骨裂开,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日恐怕动不了。”
想着又气不过地哼了声:“你怎么不想想清楚?就算事急从权,也该思虑周全吧?”
“你自己骨头硬,随便摔摔是无大碍,阿妍细皮嫩肉的,从马背上掉下去,能受得了?万一落下个病根,以后跛了怎么办?她日后还是要嫁人的,这样能说得到好人家?”
外祖父气得不轻,顾妍觉得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很好笑,而那个人闻言就是长久的沉默。
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头脑又昏昏沉沉的,想再睡过去。
倏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他说:“我娶她。”
顾妍猛地睁开了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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