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是代钱老爷来送礼的,顺便商讨一下婚宴细节。安之甫还要求安若晨亲自与徐媒婆说,让徐媒婆代为向钱老爷转达歉意,说她对数日前把手抽走的失礼感到抱歉,让钱老爷莫怪。
安若晨听了要求后一阵恶心,到底是谁失礼。居然让她为了这种事道歉,简直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安若晨去了。一来她不想惹安之甫不痛快,她必须让爹爹觉得她老实听话懂事,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出逃。二来她正好可以见见徐媒婆,试探试探。
徐媒婆如往常一般,满嘴抹蜜,天花乱坠一通说。
“哎呦喂,我就说大姑娘好福气,你看钱老爷可是真心的疼你。这套金镶玉首饰可是千金难求,你看看,多美。还有这布料子,可是京城里才有的。别说中兰城了,就是全平南郡都找不出一模一样的来。钱老爷说了,那时似乎是惹了大姑娘不高兴,便让我来替他送送礼,大姑娘可莫怪他才好。”
安若晨端庄微笑着,眼角看到爹爹正狠狠瞪她,忙道:“辛苦徐嬷嬷跑这一趟,我哪有不高兴,那会儿喝多了,头有些晕罢了。”
徐媒婆掩嘴笑:“喝多了会有些小性子,我晓得,我晓得。钱老爷心里也定是明白了,这不,备了些礼教姑娘欢喜欢喜。”
安若晨继续微笑着,欢喜个猪狗牛羊鸡鸭鹅的。这时候安之甫重重咳了一声,安若晨忙道:“还烦请嬷嬷回去与钱老爷说一声,当日我醉酒失礼,还望钱老爷莫怪罪于我。”
徐媒婆笑得那个花枝乱颤,拉着安若晨的手道:“好的好的,大姑娘放心,我会跟钱老爷说的。大姑娘也莫往心里去。这不,钱老爷急巴巴地让我来与安老爷定下喜宴事,可见心里极喜爱姑娘。瞧瞧,这些首饰衣料也是精挑细选,看看这簪子,这耳环……”她将耳环拿了起来,在安若晨耳边比划着:“姑娘戴上……”
徐媒婆话未说完,猛地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
耳环!
耳环!!!
看着安若晨,她突然想起那只玉兔儿耳坠子是谁的了。
徐媒婆很快反应过来,重又堆起笑接着说:“姑娘戴上定是极美的。”
安若晨保持着微笑,心却沉入谷底。徐媒婆知道了。耳环果然是被他们捡到了,也许先前她并没有想到那耳环是谁的,但安若晨肯定,就在刚才,徐媒婆笑容僵掉的那一刻,她想到了。
安若晨并不知道能怎么办,她继续温婉笑着,看着徐媒婆。
徐媒婆保持微笑,退了两步,将耳环放回锦盒里,然后转身对安之甫道:“安老爷,那事情就这般定了,我会与钱老爷说的。今日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安老爷后头若还有别的吩咐,随时差人找我来。”
安之甫点头谢过。徐媒婆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安若晨瞧着她脚步飞快,显得有些慌乱,便更肯定自己的推测。她认出她了,只怕她出了他们安府的门,便会直奔那谢先生的所在。他们当日谈话时可是说过灭口的,就如同谈论天气一般随意。他们这伙人可是连粮仓、马场都敢烧,对付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自然不会手软。
安若晨忙向安之甫行个礼,退下了。紧跟着徐媒婆而去。
她不能让她这样离开,她必须将她拦下,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徐嬷嬷,徐嬷嬷请留步。”
她还未想好拦下后能怎样。
“徐嬷嬷,我有些要紧的事与你说。”
徐媒婆停下了,转过身来,面色如常地对她笑:“大姑娘,你有何事?”
她该如何办?安若晨心跳得极快。
“嬷嬷难得来一趟,怎么这么急着走呢?”
徐媒婆目光闪烁,笑道:“陈家那头还等着我去催着李家给个准话呢。大姑娘有何事?”
“嬷嬷除了保媒说亲,也给一些人家送卖丫头,对吧?”
徐媒婆忙道:“大姑娘缺使唤丫头?缺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是不做粗使仆役买卖的,那是人牙子干的事。若是缺些伶俐聪慧的,我倒是能替姑娘物色物色。我这会子赶着办事,回头大姑娘让安管事把缺的人告诉我,我即刻去办。”徐媒婆说完,行了个礼,转身又要走。
“嬷嬷急着去报信吗?”
徐媒婆脚下一顿。
“莫着急,先与我说说话再做决定不迟。”安若晨施施然地道。
徐媒婆转过身来陪笑:“大姑娘说话越发深奥了,我竟不明白。”
“嬷嬷聪明人,怎会不明白?”安若晨笑着,心里仍在琢磨该怎么办。“若嬷嬷不嫌弃,到我院里坐坐如何?”她环顾四周,微笑着轻声道:“我是没什么,但担心说的话会让嬷嬷不自在。”
徐媒婆惊疑不定,笑道:“要不改日吧,今天真有急事。”
安若晨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忽道:“那好吧,我是好心帮嬷嬷,毕竟性命攸关,但嬷嬷既是有急事顾不上,那我也不好再留嬷嬷了。嬷嬷好走,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最后一句话轻声细语,却把徐媒婆说得有些慌。她努力不露声色,做了个困惑的表情,想了想道:“姑娘这话说得,我更是云里雾里,这倒是教人好奇了。这般吧,我先听听姑娘说些什么,若是我能帮上忙的,自当为姑娘效劳。”
安若晨笑了笑,转身领头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龙大将军的话又在她心里过了一遍,有些糟糕,她竟然觉得自己当真可能不是徐媒婆的对手。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必须赌一赌了。徐媒婆想到耳环时那一瞬变了脸色,证明她是害怕的。虽后头她装得沉稳冷静,但那一瞬已然暴露了心思。安若晨觉得自己能赌的,也就这一点了。
安若晨领着徐媒婆走了好一段,越走越僻静,徐媒婆道:“大姑娘,这可不是往大姑娘院子的方向吧。”
安若晨停下脚步,笑问:“徐嬷嬷每回来我家,都只是在厅堂里坐坐,如何知晓我院子是哪个方向?”
徐媒婆一愣。
安若晨又道:“又或是嬷嬷消息灵通,无论上哪家说亲荐人办事都顺便将那府里的动静事无巨细皆打听清楚。宅内各院方位,各人底细喜好,待用得上时,嬷嬷便有了准备。”
徐媒婆笑道:“我哪有这般神通,不过为各家办的是姻缘大事,我自然得尽心尽力。大姑娘的院子具体何处我是不知,只是这儿有些僻静,不像是主人家当住的。”
安若晨不理她的话,自顾自地道:“若是用得上得时,姑娘不听话,嬷嬷灭口之事是如何办的?”
徐媒婆笑不出来了。
安若晨也不笑了,她盯着徐媒婆,不说话。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徐媒婆沉不住气了:“姑娘那日在窗外?”
安若晨不答,仍在看着徐媒婆。当日将军就是这般盯着她,她心虚,所以百般猜测。如今徐媒婆被她这般盯着,心里定也是在百般揣摩她的意图。
果然徐媒婆被盯得咽咽唾沫,再问:“姑娘待如何?”
这个问题得答,不然好不容易建立的气势会崩掉。安若晨扬了扬下巴,道:“嬷嬷惜命,我也是一样的。嬷嬷从前办过些事,有姑娘因而丧命,谁人我就不明说了,你我心里皆是知晓。”其实她不知晓,但看徐媒婆的表情,安若晨知道自己蒙对了。“我听得此事,便怕自己也会有此结果,这才细心打听嬷嬷,这么巧看到嬷嬷与人见面。”这句把自己逃家企图抹掉,不论后面的事如何,她都不能让爹爹知道她要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