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城北面的九曲巷素来幽静,因着这里与著名的四虎泉相邻,便有许多勋贵人家在此设有酿酒坊,为的是寒露那日能及时用申时的泉水酿制美酒。也因着这样,整条街巷看起来挺华丽的,却鲜少有人出入,显得甚为阴深。
宁阳侯府在这里也有那么一处宅子,虽然只是两进的院子,但是用来酿制与封存府里的美酒,那是绰绰有余。
这里一年下来,也没出入几次,今日却有些例外,只见又来了一辆雅气十足的马车,马蹄声娓娓而来,停靠在宅门前头。
马车里出来的人披着一件素蓝的昭君氅,走进院子的步伐显得急促。
“娘亲,让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嫁入肃亲王府的沈昕霞见到母亲来了,便迎了上去,问出这句。
沈夫人杨氏抬手解下氅子交给卫妈妈,再牵着沈昕霞的手:“进屋说吧,你舅母来了吗?”
沈昕霞点头:“舅母早一个时辰便已经在这里等了。”
杨氏一边与大女儿往里面走一边问道:“你这个时候出来,肃亲王妃没说什么吧?”
“没呢,我是让夫君领我出来的,婆婆没什么好说的。”
“姑爷也来了?”
“娘亲放心,我跟他说与舅母有体己的话要说,他便乐得去别处饮酒,迟些才会来接我。”
杨氏这才安心:“你俩能好好的过日子,我就放心了,别没事就闹小性子。”她们这么说这话,进到正堂的时候,邵氏正垂首嗅着碗里的存酒。
邵氏见她们到来,将那碗酒交给身旁的婆子,吩咐道:“就这几坛拿回去吧!”身旁的婆子是机灵人,知道主子有事,得了吩咐,立即将屋里的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三人各自安坐,邵氏先行开口:“你这般神神秘秘的,让人捎个信来不就得了,何必跑到这处,搞得咱们好似有鬼似得。”
杨氏理了理衣袖,啜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我心里没主意,今日靖阳候与他夫人都来府上,竟是冲着那野丫头来的。”
“娘亲是说,靖阳候他们都知道咱们府上多出来的丫头?”沈昕霞感到意外,嗓音也拔高几分。
邵氏比她稳重,表情淡淡,“是怎么让人知道的?”
杨氏表情愤愤:“那丫头没规矩,竟然偷偷跑出去,还和靖阳候的傻世子勾搭上了,候府的人找了好些天,好像前几天才找到的。”
“娘亲是说那丫头拐跑了靖阳候的傻世子?她想做什么?”
杨氏冲着女儿摆摆手:“不是拐跑,好像是她跑出去,那傻世子犯傻一直跟着,应该跟了有些天。所以靖阳候夫妇看世子平安回来,知道她是从沈府出去的,就找上门来答谢。”
邵氏问道:“你怎么让她跑了?你不是说姑爷要将她送回锦州的吗?”
杨氏被邵氏这么一问,就有些委屈起来:“先前是这么说的,可今天靖阳候上门的时候,本还不知道那丫头是他女儿,是老爷亲口告诉他们说那丫头是他在老宅那边生的。”
沈昕霞有些激动,倏地跳了起来:“爹爹……爹爹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没有想过娘亲吗?还有我、还有悦儿以后岂不是让人笑话?爹爹怎么可以这样做?”
邵氏的眉头蹙了蹙:“阿霞,你且坐下,姑爷做事有分寸的,他应该不会将当年的事抖出去,这于他也没有好处。”
“老爷说了,靖阳候他们肯定以为那是他在老宅的妾氏生的,还觉得委屈了那丫头。”接着,杨氏顿了一下,嗓音低了些许,喃喃道:“他怎么没想想我呢?怎么没想想孩子们呢?若让人知道他们祖母都不认他们,那……那会变成什么样子?悦儿这太子妃还当不当的成呀?”
邵氏见杨氏的样子,暗暗鄙夷起来。当年是她自己不要脸,拉着姑爷私奔的,生下孩子哪有占嫡的份?沈家老夫人这些年没有儿子不说,也没做过什么对她不好的举动,这边反倒怨怪人家不认这几个孩子?既然知道这些见不得人,就不应该处心积虑让女儿在世家里出风头,现在好了,皇上赐婚,这身份扛不扛得住?真以为沈昕悦的太子妃是实至名归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能表态出来,毕竟公公对杨氏一直宠爱,自己夫君也很爱护这个妹妹,她为人媳、为人.妻也只能跟着卷进这档子破事来!她幽幽问出一句:“姑爷是不准备送那丫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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