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声中,张元帅的呼救根本没人听见。
刘彦直回过头来料理张弘范,他最恨的就是汉奸,张弘范这厮虽然不是南宋人,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河北人,同为汉族,却帮着蒙古鞑子屠戮同胞,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把他杀了,崖山之战也就破了局,除了张弘范,没人有这个能力一举全歼南宋舰队。
但是正当他拔出舱门上的宝剑准备向张弘范头顶砍去的时候,文天祥说话了:“不可,饶他一命。”
刘彦直停手,剑锋就停在张弘范鼻尖上:“丞相不可妇人之仁。”
文天祥道:“张元帅和我,各为其主罢了,在此做客期间承蒙张元帅照顾,这个人情不能不还,刘壮士可否给文某这个薄面?”
刘彦直在犹豫,到底杀不杀张弘范,杀了这厮是最便捷的取胜办法,但以行刺手段杀掉张弘范对于元朝来说,更大的愤怒而不是挫折感,南宋需要的也不是投机取巧的胜利,而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正面战场实打实的胜利。
“也罢,看文丞相面子,暂且留你项上人头,咱们战场上见。”刘彦直收了剑,看也不看随手一掷,剑身竟然严丝合缝的插入舱壁上挂着的剑鞘里,这一手又把张弘范震慑了一回。
事到如今,张弘范反倒冷静下来,他身为大将,胸中自有沟壑,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他能生俘文天祥靠的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实力碾压,同理,崖山的南宋舰队虽然人多船多,但士气尽丧,根本不是元军的对手,就算有几个妖人高手,也无法改变颓败的国运。
“也罢,咱们就先别过,残局且留着,隔几日再把这一局棋下完。”张弘范大大方方的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刘彦直这才留意到棋局,虽然他不太懂围棋,但也能看到文天祥的白棋被黑子围死了,基本上胜负已定。
张弘范自斟自饮喝了一杯,指着棋盘说道,“丞相的墨宝可否送给本帅?”
旁边的书案上,放着墨迹未干的千古诗篇: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张弘范软硬兼施多次逼迫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文天祥便用写招降书的笔墨纸砚,写下了这首《过零丁洋》。
刘彦直看到这幅字,有心留下收藏,但是又想到放在自己手里,不如送给张弘范这个狗汉奸还能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便没去争。
张弘范亲自送刘彦直和文天祥出来,此时元军已经发现端倪围拢上来,甲板上到处都是寒光闪烁的刀枪,几十把强弩硬弓瞄准刘彦直,只要元帅一声令下,就能将刺客射成筛子。
但张弘范并未铤而走险,一来他忌惮刘彦直的身手,寻常弓箭怕是伤不到此人,反而会误了自己性命,二来他想在正面战场上大败宋军,再次俘虏文天祥,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都退下,不得无礼。”张弘范沉下脸来喝道,部下们纷纷后退,但依然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壮士,你的船呢?”张弘范略带嘲讽的问道,“可否需要本帅送你们一程?”
“谢了,我们不走水路。”刘彦直说罢,他引着文天祥从容出了舱室,上了甲板,躬下身子对他说道:“丞相且闭眼,趴在我背上,千万不可睁眼。”
文天祥涉猎颇广,对于怪力乱神之类东西并不会太过惊讶,他依言趴在刘彦直背上,闭上了双眼,随后就感觉到嗖嗖的风声从耳畔吹过。
刘彦直在数百名元军和张弘范的注视下,卯足了力气来了个冲天炮式的起飞,后坐力硬生生将甲板砸出一个洞来。
张弘范抬头望天,开始后悔不该放他们走,有此等妖人助阵,崖山之战的胜算就要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