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跪拜的信众打动,又见妙空于寺院门口双手合十,向天礼拜,不由更觉神圣。
妙空向看门的僧侣合掌道:“阿弥陀佛,小僧乃宋土来的修行人,素慕贵国佛学,不远千里特来取经听法,师兄可否引荐?”冷飞雪也道:“我这儿有一封信函,相烦师父转交给贵寺的勤印大师。”
那僧侣倒也和善,应了妙空,又拿了信笺,进门请示管事的大和尚了。
“这高台寺果然非同凡响,想必里头的和尚定是满腹经纶,懂得一大筐道理,小师父你便打算留在这儿了?”冷飞雪道。
“高台寺乃是西夏第一代君主李元昊所建,建成后又请回鹘僧人讲经说法,将大藏经译成西夏文,佛法入境,福泽一方。这寺院也是西夏王朝的皇家寺庙,西夏皇帝常在此祭拜贺兰山神,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贫僧不过宋土一名小沙弥,断无资格留在此地,惟愿有缘听听回鹘大师说法,以慰家师在天之灵。”妙空道。
约摸两柱香时辰,那僧侣出来相迎道:“这位宋土来的小师父,若不嫌弃就请于鄙寺小住,三日后回鹘高僧白智光将开坛讲说《金光明经》。”又对冷飞雪道:“施主,贫僧已托理事师兄查过了,本寺并无勤印一人,无法替你转交信笺,还望海涵。”
冷飞雪一愣,心想:不可能啊,苗大哥明明交代得清清楚楚,前往西夏高台寺找勤印大师。她又道:“师傅,可否帮忙再查一查?这位勤印大师定是在贵寺的,或许他转到其他寺院了,或许他外出云游,暂时还未回来?”
那僧侣摇头笑道:“应当不会错,本寺并无此人。若不放心,待贫僧再去问问,施主稍候。”
冷飞雪只得原地等候,攥信的手已出了一层薄汗。又过了一个时辰,那僧侣与一个中年僧人来到她跟前,那中年僧人道:“哪位施主要寻勤印?”
“大师,是我。我从宋土而来,敝姓冷。”冷飞雪上前施礼道。
那僧人看了她一眼,取出一本名册,翻到中间一页,上面赫然纪录了勤印的名字,只是又以朱笔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冷施主,有礼了。勤印乃是本寺千佛院僧叟,前年腊月已登极乐。”僧人道,“而且据贫僧所知,勤印双目失明,根本无法阅读信笺,施主究竟是受何人所托要送信与他?”
冷飞雪一听,心中凉了半截,这勤印竟然已死,且是个盲人?苗大哥让我送信给他,究竟是何用意?想着一时入了神,竟忘了作答。
但听妙空道:“施主是否记错了收信人的法号?”
“怎会?”冷飞雪连连摇头。她看了看手中的信,迟疑半晌,最终拆开一览。那白纸黑字竟写着:小冷、阿箩,尔等既顺利抵达西夏,便忘却仇恨,重新生活。勤印大师不过是我胡诌得来,并无此人,切莫介怀。前尘旧事,黄粱一梦,仇如逝水,任尔湮流。十六字。”
此时此刻,她恍然大悟:苗十六自始自终是反对她寻仇的,看似支持她前往西夏,实则希望她躲避江湖纷争,于异国避难,重新开始生活。“前尘旧事,黄粱一梦,仇如逝水,任尔湮流。”十六写下的这十六个字,字字敲在她心间。十六的苦心,她不是不懂,可是轩主的仇岂是说放就放的?
她将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又对妙空道:“我在寺院附近寻个落脚之地,如果阿箩姐姐来高台寺找我,相烦通知我。”
妙空应道:“阿弥陀佛,施主放心。”
冷飞雪颇有些心灰意懒,独自在寺院周围晃悠,随便找了家客栈投宿。一面暗暗打听“荣耀堂”,一面等阿箩。一等等了十日,却不见阿箩赶来汇合,心中焦急得紧。
这日,她照常往高台寺等候阿箩,却见一个身影熟悉得很。那人一身乌衣,头戴黑纱斗笠,肩背一把长剑,正是那“西岭雪”沈傲。她心中一惊,他怎么也到西夏来了?刚要闪避,忽地想到自己已然不是当日的香料商人打扮,方才松了口气。
“你是……宋人?”沈傲经过她身旁,忽地驻足问道。
“呃……是,你怎知晓?”冷飞雪一紧张,舌头打了个结。
沈傲道:“你怕什么?”
黑纱挡住了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神情。冷飞雪只知此人是江湖中人,却不知他是敌是友,一路上被灵噩的人追堵围劫,如今的她有如惊弓之鸟。
“笑话,我何曾怕什么?”她嘴硬道,说着便要离开。
那沈傲叫住她:“当日在汴梁的香料商人也是你?”
冷飞雪心底大叫一声不妙,却忍不住问:“你怎知晓?”
“香味一样。”那沈傲道。
“阁下有何贵干?你一路跟踪我到此地?”冷飞雪自知逃不过了,索性问道。
沈傲忽地哈哈笑道:“小姑娘你太过小人之心了,请放宽心,我来此地与你无关。”
“那你千里迢迢来这作甚?”冷飞雪多嘴一问,原本也没想他会作答。
果然,他只道:“自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